“初儿,不要爱上任何人,因为爱,只会让你痛,知道了吗?”
母亲半躺在床榻上,苍白着脸,捂着剧痛的小腹,用干枯的眼睛看着他。
“知道了,娘亲。”
他懵懂地点点头,声音还是奶奶的。
母亲原本是狐族中人,因年少贪玩,在春日落花烟雨的江南游玩时,为父亲的俊秀仪容和满腹才情倾倒。
她不顾家族的极力反对,要嫁给一穷二白的父亲,年少轻狂的母亲发誓,再不回狐族,永不踏入东陵半步。
父亲待母亲很好,他们浓情蜜意,蜜里调油,羡煞旁人。
母亲红袖添香,在父亲最艰难的时候陪伴他,甚至成了家庭的顶梁柱,已经怀孕了的她刺绣做工,卖绣品贴补家用,供着父亲读书。
父亲也很争气,一朝科考,便一举夺魁。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父亲作为青年才俊,前途一片大好,引得公主芳心暗许,非他不嫁。
公主活泼艳美,刁蛮可爱,父亲移情,还未成亲,便成日同那个不知羞耻的公主鬼混在一起,再不踏入母亲房中半步。
母亲因早年孕时操劳过度,落下病根,每若着凉,便腹痛如搅,面无血色。
母亲对他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十二年前遇见了父亲。
她说她气数要尽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见一眼东陵故乡的父母,在夜里母亲就会蜷缩成一团,哭喊嗫嚅着“爹……娘……女儿错了……”
可是母亲终究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她死了,死在冬日的一个寒夜。
那天很冷,八角宫灯熏黄的光下大雪纷飞,可是府里却张灯结彩,红绫高挂,一片喜乐。
父亲递给母亲一封休书,娶了大魏朝的五公主,五公主进门时,肚子隆起,红盖头盖着。
而紧接着她的,是一箱又一箱的陪嫁,金银珠宝,华贵至极。
公主旁边的老嬷嬷将手里满溢的铜板抛出,府中下人争相去捡,谢公主恩典。
他跪在父亲面前,雪地拔透膝盖。
“爹爹,娘亲不好了!求爹爹为母亲找个大夫吧!”
父亲脸色阴沉:“滚开,不要误吉时。”
他生来银发银眸,被视为妖怪,父亲对他极其厌恶。
五公主听到声响,自顾自掀起盖头瞧了他一眼,不屑地翻了白眼,盖好盖头。
他像一只小野兽去抢地上的铜板,被下人们斥骂殴打,最终用铜板去府外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过来后连连摇头。
他说,哪怕再早上一刻,他母亲就不会死。
而现在,太迟了。
他恨父亲薄情寡义,恨五公主寡廉少耻,恨下人谄媚阴损。
母亲留给他一本秘法,他天资聪颖,掌握了其中精髓,在昆灵山创建了昆灵宗,远离那些伤心的人事。
隔绝人世修炼一千年,他偶然一次在冬日的草垛里捡到父母冻死的一只红白杂毛狐狸。
他把她捡了回去,起名叶起云。
他告诉她,是希望她像树叶一样安然,又能够如云起一样,骤起苍澜。
其实,都是他胡诌的,只是他不知道在哪个画本子里看到的名字了。
也亏得她对待得像个珍宝似的,在宣纸上用正楷刻苦地练习。
他痛恨世人口中所谓的虚伪而累赘的情感,所以利用灵气建造了地狱般的玄天宫,来惩罚与警戒那些有不正当情感之人。
只是等他幡然醒悟,错的永远不是产生情感,而是以情感为理由做出的错事时,一切已经晚了。
他小心翼翼,从未让自己爱上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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