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年,陛下病重,密诏贵妃孙茜回宫。
孙茜接到诏书的时候,人在荥州荥阳郡,距离洛阳二百几十里的路,倒也不算远。日夜兼程,后天也就到了。
只是想起宫中为妃的那段时光,朝臣们隔三差五就请求陛下赐死她这个妖妃,真的恍如隔世。
论出身,父亲斩首之前是废太子身边的心腹,官职不低。废太子没出事的时候,她被先帝赐婚燕王陈蒙,那个笑起来很温柔的小皇叔。
后来,废太子被三皇子诬陷谋逆,父亲身为少傅首当其冲被斩首示众。废太子也被幽禁起来,她就从忠良之后变成了乱党余孽。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最末等的女官,在冷宫伺候太妃娘娘们,又有燕王的婚约在身,勉强躲过一劫,没有被株连。
先帝的皇子们折损一半,最不成气候的十皇子陈沐,被拎出来册封为太子。燕王陈蒙带着他的母妃去了封地,彼时的她已经调到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也许是嫌弃她没有显赫的家世,陈蒙走的时候并没有请旨带上她。
一个月后,先帝驾崩,太子陈沐顺利继位。新帝册封太子妃为皇后那一日,她受封为嫔,起步还算可以。
陈沐也曾问过孙茜:“要不要投奔燕王?他待你情深义重。”
孙茜不想提那个负心汉,只说:“臣,余生仰赖陛下。”
陈沐说:“好。”
半年后,她生下皇长子,晋升为妃,封号为宸。
陈沐原本忙着接手先帝的人手,顾不上踏足后宫,有了皇子之后,开心地给文武百官放了三天假。后来夜夜宿在宸妃寝殿,妖妃的传言,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向来脾气温和的陛下,第一次跟朝臣翻脸,怒斥御史台:“宸妃乃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三品女官,是朕跟太皇太后讨要的人。她是妖妃,那朕是昏君吗?”
说到底,皇后生了两位公主,中宫地位不稳,加上陈沐又是新登基,对朝中老臣敬重、容忍,让人觉得有机可乘。针对新帝宠妃,就是在试探新帝的底线。
孙茜这里,低调一些也就罢了,偏偏陈沐给她的皇恩太多太快,让人不得不眼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加上孙茜是奸臣的女儿,废太子还幽禁着呢!
孙茜以为后半生可以安稳度日,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那些奏疏上绘声绘色地描写她如何魅惑君王,随便抽出一份,都可以拿去茶楼里说书。
那次,陈沐贬了几个文官,并没能遏制住这阵邪风。甚至有不怕死的老臣,说妖妃会影响王朝的气运,直接进言要陈沐赐死妖妃。
孙茜气的冲上去将奏疏往地上一扔,拔出侍卫手里的宝剑,追着那位大臣满大殿砍。
“本宫横竖一死,倒要看看你这老匹夫,到底有没有心!拿着朝廷的俸禄,不为陛下分忧,成天逼着本宫自裁。哼!先帝旧臣?有愧于先帝?本宫今日就送你去见先帝!”
这位老臣吓得连滚带爬,仓皇出宫。第二天就告老还乡,连请辞的奏疏都是请别人代为呈上。孙茜特别客气地挽留他,怎么也得等大皇子百日宴之后再走。人家已经马不停蹄地留下官印,离开了。
旁人都好对付,朝中唯有一人,让孙茜头疼至极,那人便是陈沐的七皇叔,从不上朝的韩王。
陈沐幼年经常生病,宫里的御医看不好,就住在韩王府上,由韩王延请名医看诊。在王府的时候,陈沐的一切吃穿用度,都跟府里世子一样。
当其他皇子勾心斗角地夺嫡的时候,陈沐在王府里修生养性,钻研玄学命理,一副随时都可能远离红尘,出家寻道的样子。
如今陈沐的皇位坐稳了,他这个蛰伏多年的七皇叔自然是天下第一权臣,说一不二的。他从未早朝,可他的党羽已经遍布朝野。那位告老还乡的老臣,就是他举荐去御史台就任的。
孙茜觉得韩王毕竟不同于其他老臣,是陈沐的亲叔叔,总得客气些。
“七皇叔什么事情都要管,也太操劳了。年纪大了,应该休息。陛下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做主的。”
韩王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字不提他跟大臣们拉帮结派的事儿,到手的权力怎可轻易交出。他不回话,反而倚老卖老地提起另一桩事:“陛下的后宫只有皇后跟宸妃,也太空了,不如进一批新人。有了新人伺候陛下,宸妃也好安心照顾大皇子。”
孙茜也不是吓唬大的,在宫里的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一不撒娇,二不撒泼,就望着陈沐,无比乖巧地望着他,眉毛轻轻一挑,陈沐就笑了。
陈沐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暖着,郑重地说:“朕不纳妃。朕有你足矣。你放心。”
“陛下——”孙茜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句,又低着头小声说道,“七皇叔还在呢。”
陈沐只把韩王当做长辈,并不见外。他听话地松了手,却笑的更开心了。
韩王气的顾不得君臣之礼,大骂妖妃蛊惑人心,拂袖而去。孙茜根本不放在心上。
权臣跟妖妃,处处不对付,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秘密。如今翻上明面,大家都在夹缝里求生存,谁也不敢轻易触碰,生怕做了炮灰。直到韩王的养女赵萃入宫,局面才有了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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