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月一时茫然,他不是自救,而是手下留情,自己才死里逃生。但闭月并不领情,傲气昂然,“谁要你慈悲为怀,这次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秋恨水心中心中连连叫叹可惜,玉竹掌力就差半寸,就会要了闭月的性命,而他发掌收劲,使闭月逃过一劫。
玉竹摇头叹道,“好吧,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说着,僧袖一挥,掉落在地的一把银弧刀,随袖底风弹跳而起,飞向闭月手中,闭月未加思索,伸手接住。这一招凌空飞刀,使秋恨水和闭月暗自敬佩不已。
闭月接过刀,二话不说,挥刀纵身而跃直劈向玉竹,气势凌厉如虹;玉竹挥手飞扬,只听叮铛之声,闭月双刀已被左右挡开。玉竹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原来他是用佛珠当武器,直接影刃闭月锋利的银弧刀。那佛珠有指甲盖大,串有十八珠,乌黑发亮。
闭月见他肯用兵器交手,好胜之心更是徒增。她流星般地刀法,如飞奔的银轮水圈,一招一式直攻玉竹要害之处;玉竹手转佛转时而出击电闪,时而挥舞如云,总是在闭月打开他的破绽时,佛珠神出鬼没激荡在闭月银弧刀。
秋恨水看得眼花缭乱,心神激扬。这两个人相斗不同于李天翼和碧眼王剑光交织,刚柔并济;而是玉竹总是后发制人,以柔克柔,遇刚克刚;他身姿柔软飘逸,在闭月双刀之间穿插如飞,来去自如;而闭月身姿矫健敏捷,像是猎鹰腾跃起落,刀光霍霍。
闭月久战不下心气浮躁,她心想宁愿死在碧眼王的手里,也不愿意死在这和尚手里。可她心里总有一丝不安,是什么她也搞不清楚?
她只知道第一次和玉竹见面时,玉竹两招之内就把把她制服了,但没有下杀手,她很是奇怪,因为她的意识中只有没杀成人就得被人杀这样的念头。碧眼王对她第一次没有杀成人也不予追究,她开始痛恨那个多管闲事的玉竹和尚;就在她快要忘记这个可恨的和尚时,他又救了她,并杀退了追杀她的人,还帮她敷药疗伤,与他相处一夜,他对她说了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并给她一本佛经,而她轻蔑地一笑,只答应他从此不杀一个和尚,就算回敬了他的救命之恩。
此次交手,不是他处处手下留情,凭前两次她所见玉竹的身手,不过几招就会打倒了她,而他没有,到底为什么?难道他尽情地戏弄我一番,想在那小子面前大显身手后,在置于我死地。想到此处,闭月更是手银弧刀不敢有丝毫闪失。
秋恨水此时的想法,感觉那和尚每次快要击中闭月的要害之处,总是点到为止,他明明知道这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为什么还有手下留有余地,看他凄然的神情,闪烁不定的眼神,难道他凡心苏醒,对着貌若天仙,冷如冰霜的女杀手有了心思?如果这女子不是杀人狂魔,那个男人不为她动心呢?
闭月寻思机会要使出一招流星抱月,锁住玉竹的佛珠,让他的佛珠化整为零;她双刀并头挺进,诱使玉竹佛珠相抵;果然玉竹挥手飞出,佛珠笔直如剑,奔向她的刀头;她双刀忽然分成半弧,套住佛珠合并刀锋,眼看佛珠断为两节;玉竹柔劲使然指尖,佛珠脱手飞出,在眼前转个弯,就要回到玉竹手中,手法巧妙之极。
可就此时,不等佛珠回到玉竹手中,闭月左手刀向玉竹门面投掷而去,右手刀从侧面投掷而出,旋转地从玉竹身后绕了过去;双刀齐发,来时凌厉,只在寸厘之间,玉竹右手接住佛珠,左掌挥起朝迎面飞来的刀身拍击而出,银弧刀比一般刀弯曲,受到掌风震荡,顺风而势,急速返回转向闭月的眉宇之间;闭月投掷出双刀,双臂开弓还没完全收回劲力抵挡,双眼就要被自己铮亮的银弧刀所及伤害,就在这稍纵即逝,玉竹的右手佛珠随手飞出,劲力所至,激荡在银弧刀,刀锋削断了几根闭月额前飘荡起立的秀发,呼哧从她的侧面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只听见噗嗤一声,闭月另一把银弧刀从玉竹身后绕到身前,插进他的胸口。此番变故,闭月和秋恨水惊呆了。闭月眨眼间逃过飞刀伤目一劫,脸色已是煞白,又见玉竹中了一刀,神情更是雪加霜。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这何苦呢?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我输不起吗?”闭月又是气恼又是感激。
秋恨水见闭月语无伦次,无不痛心地说,“他不杀你,因为他爱了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闭月竟然听到这样的答案,浑身为之一颤,见玉竹淡然的眼神看着她,将要摇摇欲坠,她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抱住了玉竹倒下的身子。玉竹倒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怔怔望着闭月如飞天仙女的脸庞,心却平静如水。自从遇见她以来,每当想起她,内心就像一团火焰,燃烧着他的生命,烧烤着他的骨骼,她的容颜像月光投下的暗影,无时不刻地萦绕在他的心头,如果他没有见过千佛洞壁画的飞天仙女,也不会对闭月念念不忘,丝丝牵挂。
闭月抱住玉竹宽厚的身体,心神荡漾,魂不守舍。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亲密接触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一个和尚。这和尚深情的神色注视着她的双眼,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对她倾诉;他身的体温像电流一样直击她的心脏,使她硬如坚冰的心在温泉中沸腾。她都不敢相信此刻这个和尚就要在她的怀里死去。
“你……你真的爱了我,我……我怎么不知道?”
也许她根本还不懂得爱,怎么知道别人会爱她呢?
“七年前,在法门寺外的石桥,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无法忘记你的容颜。后来我知道你是血石门的杀手,从那以后我也开始练功,七年练功都是为了你。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动了凡心,可我还是做了,明知你是杀手,我还是斩断不了对你的眷恋,真应了那句话,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愿化作一座石桥,任凭五百年风吹雨打,只愿再见你一面。”玉竹捂着刀口不断流淌的鲜血,一番深情告白,是他的心境安详了许多。
玉竹的每一句话,都刺在闭月的脑海里,她知道自己美貌,不少人见了她都为之倾心,但玉竹却用生命来证明对她的爱,她再铁石心肠,也会被玉竹的痴情溶化成一滩水,一滴泪,一生痛。面对这冰清玉洁的和尚表白,她无言以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滴在玉竹凄苦的脸面,她很久都没尝过眼泪是什么滋味。
玉竹挣扎地说,“我……我死后,请我把我的骨灰一半放在千佛洞里,一半撒在法门寺外的石桥下,让我的灵魂在佛祖面前永远忏悔我的罪孽。”
闭月摇头说,“不,你不会死,我有血玲珑,你要坚持住,我会救你的。”
玉竹微弱地说,“血玲珑……它救不了命,如果你知道了它的秘密后,请……答应我……守住它的……。”
“我答应你,我全部答应,我再也不会去杀一个人了。”她迫不及待打断玉竹的话,她感觉到玉竹的身的温度渐渐冰凉,他已肃穆安详地合了他那洞察尘世的眼睛。
她这才知道世界还真有一个人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摧毁她的信念。以前,父亲李天翼和碧眼王对她循循诱导,世界除了自己,别相信任何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眼前事实证明,有人为她而死。
秋恨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一路生死爱恨地走了过来,还是逃不开情爱折磨着每个人的心灵。玉竹爱了他不该爱的人,而闭月,不该爱她的人却爱了她,看来佛法无边,也无法度化人世间情爱难关。
过了良久,秋恨水和闭月都默不作声,找来一些干柴木头,把玉竹的遗体在石窟里火化了。秋恨水从普度寺找来两个瓷罐,把玉竹的骨灰盛到一个瓷罐里,有把李天翼的骨灰盛到另一个瓷罐里,一并交给了闭月。他看这内衣领子的鲜红的腊梅,忍不住又问闭月,“这腊梅是谁绣的,你能告诉我吗?”
闭月冷冷地说,“我说过她死了,你问她干什么?”
“她是怎么死的?”秋恨水紧紧逼问。
“她勾引我父亲,是我杀的,你想怎样?”闭月满不在乎地说。
秋恨水苦笑道,“原来,他两姐妹都是你杀的,这仇看来我跟你无法化解了。”
“只要你有本事杀了我,我无怨无悔。”闭月说完,收起两个瓷罐的骨灰,转身离去。她回到普度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骑自己的坐骑向西扬长而去。
秋恨水也急忙回到寺庙,拿起自己的行囊,牵过玉竹骑来的那匹老马,翻身鞍,追寻闭月而去。他不能辜负香儿对他嘱托,他要无论如何要给闭月一个教训,尽管闭月的武功比他更高一筹,但他除了为香儿报仇,他还能做什么呢?
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一路几番打斗,秋恨水都被闭月打得浑身是伤,每次他进招时,闭月总是一屑不顾,一招两式把他掀翻在地。就这样,大半月里,他俩个人纠缠不休,闭月在深深思念玉竹临死时的深情,又暗自骂秋恨水真一根筋蠢货;秋恨水见闭月对他越是轻蔑无理,他狠劲越是充足。
但他的所骑的老马脚程越走越慢,闭月离他越来越远。先前,闭月还有意等他一程,见他到底有多大恒心跟定自己,可是后来两三天过去了,回头却不见秋恨水的任何踪影。也许他迷路了,走岔道了;也许他自知之明,返回家乡去了。闭月在没多想,依旧赶自己的行程。
秋恨水的确迷路了,他见前方越走越荒凉,根本辨不清那里是道路?直到沙漠境地,那匹老马好多天都没食草饮水,终于倒地再也起不来了。秋恨水只好徒步前行,他眼前除了滚滚翻动的黄沙,连一个飞禽走兽都看不见,他的食物吃完了,他的水也没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沙漠,他周围尽是单调的颜色,分不清东西南北,他彻底迷失在荒漠里。
又过了一天,秋恨水已有气无力,在沙丘爬行着,他恍惚看见前方有一片水草,他使把劲向前俯冲,从沙丘一头栽了下来,陷入沙丘半腰的流沙里面,他越挣扎身在越往下陷入,他张开双臂,一动不动,可身体还是一点一点被滚动的沙粒带走,带向地狱;他头脑渐渐清晰地浮现出素素,父亲,母亲的容颜,他看见父亲拉着素素的手,欢声笑语;而母亲却愁眉苦脸等他回去……
一粒粒流沙淹没了他的嘴巴,鼻孔,已到了他的眼脸,他心里反而平静许多,并呼喊着我来了,你们等我回去……耳朵却听见,从远处传来清脆的叮叮当当的驼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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