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洪捕头连忙跷着脚上前行礼,他先几日在救灾时受了伤,不然今日也不会呆在县衙内监工。
小黑无奈地一皱眉,小声提醒:“错了,县令大人是这位……”
他挤了挤眼,示意洪捕头看向常大人身边的尹皓生。洪捕头再一看,也觉出尹皓生的不同来,哪怕文质彬彬的不比边上那位大人威风,周身的气派却不曾输。
“大人。”洪捕头赶紧补了一个礼,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我姓尹,初来崖州还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底下的事还得你们多费心。”
“不敢不敢。”洪捕头连声道,面皮有些发红,想不到这新来的大人竟然有这般好的脾气,跟前头那位全然不一样。
没一会儿,县衙内的人都知道新的县令来了,纷纷出来见礼。在一阵喧闹中,尹皓生听到有哭嚷声从后衙传来,正纳闷着,洪捕头就替他解了惑。
“是葛县令家的人。”
葛县令一家就住在后衙,他的家人还不曾离开,一听说新来的县令到了就哭哭啼啼地出来嚷着要让他做主。
洪捕头提到葛县令家人时面上有些尴尬,尹皓生初时还不知道原因,等看到出来一群女人后,他隐约猜到了。常大人原本并不打算出声,毕竟这儿是崖州县衙,是尹皓生的地盘,这会儿看到这么多艳丽女子却不禁感叹一声。
“哟呵,看不出来呀。”
葛县令都要致仕了,出来的女子中有几个的年纪都能当他孙女,也亏他下得了手。
“里面哪位是葛夫人?”尹皓生问洪捕头。
洪捕头显然见过葛夫人,看了一圈后,就指了指走在最后面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
“那位就是葛夫人。”
如果洪捕头不说,其他人还当她是葛县令家里的婆子,在场其他女子哪个穿的不比她鲜亮,除了李萸。她们不信葛县令就这么死了,也不肯服丧,葛夫人也没法置办丧仪。家里库房的钥匙在葛县令身上,他不在,她不敢擅动那些东西。
听到洪捕头提到她,葛夫人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来。反倒有个长相明艳的女子站了出来,挤到前面直勾勾地盯着尹皓生。
“大人,有什么事跟奴家说也是不一样的,姐姐向来不管事,老爷的事她都不知道。”
尹皓生倒是打量了她一眼,正色问:“你是奴藉还是罪藉?”
这话一出,女子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律法明言罪藉女子不能为妾为奴,就是怕有人用这样的手段躲避苦役。但真到了天高皇帝远的流放之地,许多事律法也管不着。一般稍有姿色的女子到了这儿都会被人收用,她们的家人也不敢管。
县衙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可见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几个女子的出身有问题,甚至有些人家里还有类似的女子。
“把她们先关起来。”尹皓生命令道。
“是。”
洪捕头哪怕有几分迟疑,却不敢违抗尹皓生的命令,心下暗想,这位新来的县令倒是跟他面上看起来不同,是个狠得下心的。
“多可惜呀。”常大人出声感概了一句,朝尹皓生看了一眼。
尹皓生目光一转,肃着脸却不搭话,反倒走向葛夫人前面拱了拱手。
“葛夫人,晚辈姓尹,是新来的县令,不知贵府如今是个什么章程,可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
“啊?”葛夫人垂着目光,不敢跟他对视,更不敢跟他说话。
这种时候还是需要有女眷在,尹皓生有些可惜李萸现在还是男装打扮,却又想就是李萸现在以他夫人的身份跟葛夫人来往,也套不出什么话来,还会被葛夫人这怯懦的性子气着。
尹皓生已经算是有耐心的人,却也不知要怎么问葛夫人,正好听到新县令到来消息的马县尉匆匆赶来,尹皓生便先跟马县尉见礼。
马县尉是崖州本地人,据说祖上意外流落到崖州,娶了当地女子后在这儿安家,渐渐成了大族;也有人说他祖上是罪民的,都是百年前的事也没有人确定。
崖州贫困,文教不兴,这几十年来只出了几名举人,并没有进士。马县尉就是举士出身,也是因为有了功名在身,他才有资格担任县尉一职。他生的矮胖,年纪约有四十出头,却还没有留须,瞧着就有几分世故油滑。
“不知县令今日就到了,不曾到码头相迎,还请县令恕罪。”
“马县尉言重,这几天崖州的事有劳马县尉了。”
“不敢称累,马某不过是做好份内事罢了。”马县尉说着便看清了衙内的情形,倒没有说那些女子,而是看向边上站着修补屋顶的工匠,“屋顶都修缮妥当了吗?县令大人已到,晚上就得住进来。”
“还差几处,很快就好了。”工匠小心应道。
马县尉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又转头跟尹皓生解释道:“前些日子的风灾远超往年,连县衙的瓦片都被卷走不少,县里也有许多房屋倒塌。”
“说到这个,我正有几件事想请马县尉解答。”
“不敢,大人请说。”马县尉一边说着一边请尹皓生入内就坐,还朝其他人瞪了一眼,显然是在怪他们没个眼力劲,大人来了这么久竟连一杯茶都没上。
李萸跟着一行人入内,站在尹皓生身后听他们说话,目光微微沉着,似在忍耐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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