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车窗外一阵躁动打破了车内的暧昧气愤。

窗外驶过了一队青年学生的游行队伍，身穿黑色中山装与蓝布褂子，脸上未脱稚气，说话倒是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誓死不做亡国奴！”

······

“前面的路已经被游行的学生堵得水泄不通了，司机李强短叹一声，说到：“这些学生啊，太激进了”，

“激情什么，少年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朝气，我只狠自己早已离开校园，不然我一定振臂一呼，也游行去”，

牧野之艳羡的看了一眼窗外的那些稚嫩面孔，手掌握拳在胸前高高的举起又放下，复又说到：“可惜家中阻碍甚多，本少现在也只能在上海拍这些启迪民智的新式文明戏来国家做一份贡献”。

这难道也是个乱世吗？

东亭在脑中快速调出了属于白宝儿的记忆，却发现这个娇娇女的记忆中除了上海的灯红酒绿就是白公馆的家长里短，倒是念过大学，可惜只是为了替自己以后婚事增加筹码。

“有志不在年高，报国不问方式，牧导拍戏开民智，与这些游行的少年人一样，都为报国，方式不同罢了”，

应声牧野之眼前一亮，倒是司机小李回过头双手乱摸这他的寸头，有些苦恼的回道：“哎呦，我的大小姐，你可别这样鼓励我家少爷了，我家老爷都快为这事气死了”，

“小李，你给本少闭嘴，为何白小姐说话呢！”牧野这面上有些不悦的打断了小李，小李知晓他家少爷不喜欢听这些，自讨了个没趣，便尴尬的抹了下鼻子便转过身去。

牧野之兴奋扭过来头，因为激动动作幅度大到连身体都有些往东亭这边靠近，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故意往东亭身边靠的嫌疑，“原来白小姐也这么觉得”？牧野之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兴奋的问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我辈青年”，东亭郑重的望住牧野之的眼神，薄唇微启，掷地有声的说到。

牧野之猛地靠近东亭，贴面附耳道：“悄悄跟你说，我早年间有想去西边的想法，可惜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就被我爹知道了，差点没打断我的腿”！

西边？几乎霎时间白宝儿脑子中的记忆就告诉了东亭应该怎么回答。

“西边？你是说共产党？可不你爹打你，你一个国民党高官的儿子竟想着跟老子走反路”，东亭眼神中闪过了然之色，显然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

这倒是把牧野之听急了，“哎，这有什么，各有各的信仰，他信仰国民党就不允许我信仰共产党了？在上海的这几年我也算是把这个所谓的政权看透了，

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太薄弱，在此基础发展起来的资本主义政权根本不是好路子，反倒是共产主义适合中国，因为中国有着庞大的农民与工人，他们渴望得到解放，他们渴望真正成为共和国的主人而不是奴仆”。

“我亦有投身革命之心，可惜一介女儿身”，忽的东亭眼中有些暗淡，神情低迷的说到。

见状牧野之赶忙劝解道：“哎，此言差异，你刚刚还勉励我呢，怎么现在反而自己颓废了起来，自五四诸多大家便倡导男女平等，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杀敌了？女人就不能抗日救国？”

思及安西城往事，东亭同样赞同此言，是啊，女人怎么了？女人照样保家卫国，照样捐躯赴国难。

“牧导此话有理，倒是我小家子气了”，还不等东亭说外，窗外就咚咚咚就响起了一阵敲车窗的声音，牧野之摇下了车窗，只见是一个面容稚嫩的青年学生，但与其说是青年倒不如说是少年为好，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

“先生，抵制日货、经济报国了解一下”，

说着边将一张粉色印字的草纸塞进了牧野之的手里，又申长胳膊塞给东亭一张，便径直离开，牧野之也摇上了车窗。

东亭将刚刚塞进手里的草纸摊平放在膝上，只见上边写着：鬼子横行、国无尊严、抵制日货、还我河山”。

草草十六个字，可却深深的让东亭读出了一股激愤之情，所谓时代使人，身处这个大时代内她又怎能不会被影响呢，更何况她从不是那些个只知男女情爱的小家子人。

两人正情绪郁积无处勃发，此时窗外又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童声：“号外~号外~，金陵沦陷，蒋总裁弃城逃往重庆，日本鬼子大肆屠杀我同胞”。

牧野之瞬间怒上心头，“格老子滴，这些过些狗杂种，老子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消气，我亦有此心”。

牧野之不回话，车内三人皆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阵沉静郑重的气息，窗外的躁动也缓缓地归于平静，渐渐地毫无人声，只余下来几声汽车的绵长嘶哑的汽笛与排气管里冒出来的灰黑色浓烟。

还是司机小李一声稍显兴奋的提示打破了这一切，“太好了少爷，学生们都走完了，他们去别处游行去了”，

牧野之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当中，只短叹一口气沉声回道：“那就做吧，从这儿开快点儿，十分钟就能到劳勃生路”。

“是，少爷”，司机小李猛地一车油门，三人扬长而去。

不到十分，车便稳稳的停在了‘锦绣’百货公司的门口，小李率先下车替牧野之打开了车门，牧野也跳下了车，又将径直走向旁边的车门，极绅士的将东亭迎下车。

下车时东亭抬眼打量了一眼这所谓的‘锦绣’，此处的确与别处不同，流线型的、几何图案式的构造，类似于国外的那种摩登舞厅，但屋顶却是清真教堂式的弧形穹顶，但门口却摆着两只脖颈上拴着红绸子的大石狮子，显得整体上不洋不土，不伦不类。

民国三十八年的老上海，大多是这样中西合璧、样式混搭的建筑，其实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东亭倒是头一回见石狮子摆着一见商铺门口，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关注。

自白色的穹顶大门进入，一楼大厅摆满了货架，货架间人来人往，好一副富贵景象，正中有一灰色大理石铺就的台阶，漆金的扶手。

牧野之早就是这个熟客了，一位眼尖的导购小姐立马迎了过来，一脸堆笑的问道：“牧爷好久没来‘锦绣’”，牧野之笑着点头的同时，导购小姐的眼神已经转到了东亭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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