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的视线转过别处，天已然全黑，还有点点余晖不肯褪去，拼命挣扎着逃离，最终落到了人间的花灯里。

于是，这抬头望不全的彩灯竟多了黄昏的意味。

霞光的瞬息万变尽藏在小小纸做的灯里，无论是走街串巷的人们，还是情意绵绵的牛郎织女，都陷入了这朦胧的美中。

宵夜指尖拂过一个个挂着的花灯，真切的体会到了人声鼎沸的热闹。

“要买盏吗？”

宵夜是出来玩的，也不计较是谁先打破沉默的气氛了，她的目光忽地停留在一盏孔雀灯上。

她记得没错的话，先前谢灵运打算送璟棠的花灯，就跟这款样式差不多。

宵夜不是故意膈应谢灵运，只不过顺道开口，这孔雀灯就闯进了他们的视线。她忙拉过谢灵运的手腕，带着他快步略过了这个环节。

洛城两年光景变化不多，这次目的性不强，宵夜看真切了花灯节的繁华。宵夜沿着熟悉又陌生的路线走着，兀自欣赏着夜景。

在路经一个摊贩时，有人喊道。

“姑娘！”

宵夜下意识侧头，一满脸笑的中年男子正看着自己。

“姑娘，好久不见啊。”

宵夜细细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对方褶皱都堆在眼尾，岁月抹去了他年轻气盛的痕迹，徒留一片沧桑，男子仍时刻保持着乐观。

是那次花灯谜的出题人。

宵夜恍然，对着出题人也露出一个笑容，“你好记得我？”

出题人视线触及到了谢灵运，乐呵呵的笑起来，“当然呢！姑娘和公子还在一起呢，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其实出题人只模糊记得宵夜的长相，当初为何相识，又为何记住，他早已忘却。不过是在这么一个繁华穿梭的城，遇见一个旧识，出题人颇有些感慨。

宵夜知晓出题人显然认错人了，以为谢灵运还是何凌君呢！她只得讪笑两声，拉着一边默不作声的谢灵运走了。

宵夜挑着人少的地方去，两人来到了游船旁。

她来了兴致，“我们去划船吧？”

谢灵运二话不说，直接掏出银子包下了一艘船，还不忘贴心的扶宵夜上船，“小心脚下。”

她坐到了不算宽敞却舒适的小船上，视线落到了桌案上提前放好的酒水。

不一会，谢灵运也走了进来，折身坐下。

“你们玄岭宗，每年都会下山么？”

宵夜兀自端起一杯抿了一小口，还不忘吧唧小嘴去回味酒水的香甜。

“那是第一次。”谢灵运没有去碰酒杯，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宵夜。

“你不喝吗？”

宵夜端起一杯放在谢灵运面前，谢灵运回避似的挪动身子后退半分，皱眉道，“不好喝。”

宵夜一脸好笑的看着谢灵运，实在是他这模样太像是一夜宿醉过后，发誓再也不喝酒了的坚决。

“玄岭宗也给喝酒？”

“玄岭宗是宗门，不是寺庙。”

宵夜被谢灵运犀利的话憋的噎住，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暗自吐槽男配说话太过呛人。

宵夜开始边用灵力推着船，边流连岸上的人。

不知不觉，几大壶酒下肚，宵夜调动灵力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了。

她幽幽道，“过的真快。”

凝望着挂在天边的残月，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宵夜在看天色，谢灵运则一直在看宵夜。女子樱红的唇瓣更被酒水滋润过，水润的诱人。抬头仰望夜空的模样，似在看向他处，有什么牵挂让女子放不下，一股若有似无的青烟般惆怅，围绕在她眉心。

谢灵运想伸手去抚平宵夜的眉。

“怎么了？”

但停停顿顿几回，最终咽下化为一句问候。

“可对于我来说不是。”

宵夜饮尽一杯，又倒了一杯。

她回眸，刚好和谢灵运的视线对个正着，“你知道吗？时间对妖来说是折磨，活得久，意味着越会失去一切得到的。”

夜晚总是多愁善感，宵夜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她想着和男配谈心也是攻略的一部分吧？宵夜和谢灵运向来没怎么正常对话过。

谢灵运眼眸微闪，“为何？”

“灵运。”

宵夜低低的唤了一句，谢灵运却以为她是在叫她五百年前的故友。

一种梗塞感袭来。

但女子微微摇晃的动作，让他不去理会自己，谢灵运先手扶住了宵夜。

“你喝醉了？”

“没有。”宵夜摆摆手，又灌下一杯。

谢灵运瞧宵夜这样，八成喝醉了自己还不晓得。

“我们走吧。”

“不。”宵夜拒绝，她觉得溪流上的空气可比客栈的清凉很多，“所以说，人间情爱到底为何物。我活了那么久都看不明白。”

宵夜撇嘴。

“你与灵运？”谢灵运试探的问到。

“可灵运不这么觉得。”

“他死了你怎么知道？”对待不清醒的人，谢灵运开始大胆起来。

“他没死。”宵夜正色，懒散的神态逐渐流逝，取之而代的是她紧蹙的眉头，“就在这。”

女子用纤细的手指狠狠的戳了几下谢灵运的肩膀，好似对他有多大恨意般，宵夜咬牙切齿的继续道，“他不知道而已。”

宵夜的话好似一颗蜜枣，让谢灵运瞬间脸色涨红，即便她对自己的动作粗暴，他心忐忑了一记。

“你说真的？”

宵夜见了，蓦的火大，她抄起一个酒杯就朝谢灵运砸去，“我骗你作甚？”

谢灵运条件反射的扣住了袭来的威胁，宵夜的力道被阻，她挣扎了几下，没成功，就泄气了。

宵夜已经开始迷糊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谢灵运，好像才发现的恍然大悟，手撑着桌子就靠了过来，“我突然发现，你好像他。”

谢灵运还是保持着抓着宵夜的动作，这会宵夜忽而凑近，他只觉一股名为心动的雷电，从脚底窜上头顶，激的他根根发丝竖起。

两人仅仅差着三指距离，宵夜睁着一双紫眸直勾勾的盯着谢灵运。

对方充斥着酒香的气息扑鼻，取代了惯例的昙妖花香，迷得谢灵运晕头转向的。

“真的好像。”

宵夜好似不够，歪头又凑近。

这趋向，让谢灵运瞬间幻想到了女子唇舌的柔软。

他整个人一僵，呼吸都停滞了，完全陷入了宵夜潋滟的水眸里。明明谢灵运滴酒不沾，现在醉的却是他。

鼻尖相撞，宵夜终于停了下来。

她没有继续向前，而是错开脸颊，将下巴搁在谢灵运的肩上。

谢灵运眼睫微闪，他垂眸看向宵夜的发顶，手也不知往哪放，任由宵夜在他肩上蹭来蹭去。

逼仄的小船内，萦绕着酒香，同时还是谢灵运抑制不住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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