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的老蔡上来挡住那青皮,怒道:“沈娘子是我等店中副掌柜,岂容你两人买卖。”
青皮扬扬手中的纸条道:“什么沈娘子,沈楼把休书都写了,现今归了老子,要改叫唐娘子了。明日老子就不再让她去你店中,几时轮到你出头了。”
老蔡居然有些勇敢,伸手拦着道:“今日你休想把副掌柜带走。”
“第一次听说什么他妈副掌柜,再不让开老子动手了。”
周围邻居相处了两年多,对这沈李氏都很同情,眼见要落个如此下场,都心中不忍,纷纷喝骂那个青皮,青皮见范了众怒,脑袋缩了缩,邓柯山赶紧跟他打个眼色,青皮随即大声道:“你们嚎啥,嚎啥,反正休书都写了,欠条也在,老子就是把他卖去暗门子,也不关你们事,有本事你们就拿八十两把她买走,老子就开价八十两。。。”
“我买了!”
沈李氏和一众街坊同时惊讶的转头看去,刘民有昂然站在人群中。街坊中安静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阵喝彩声。
。。。。。。
李冉竹,这是沈李氏的原名,已经许久无人叫过,久得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但刘民有买下她那一刻,她忽然记得清晰无比。
她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而且把自己藏的十多两银子全数给了沈楼的妈,似乎交出的不是银子,是过去所有的苦难,李冉竹跟着前面那个身影,穿过喧闹的人群,阳光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明亮。李冉竹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连那些略有些异样的目光也并不觉得刺眼。
刘民有柔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先在衣店住着,过些日子去威海当掌柜,那里有新的生活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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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蓝旗墩堡外,一身缎衣的张忠旗骑着马,意气风发的跟在牛录额真的身后,墩堡的影子就在前方,一种迫切而激动的心情突然出现在张忠旗心头。
他自己嘟哝了一句,“一个傻哑巴有啥得劲。”
然后他又摸了摸身上的褡裢,里面的银子多半分给了牛录额真和塔克潭,还剩下几十两,应该足够买回哑巴了,他脸上又现出笑来。这个牛录额真在滦州坚守瓮城,受伤昏迷才被拖下城楼,经多个甲兵核实,没有被惩罚,仍留原职,他们都被允许保留下了抢来的金银和布帛。在这位主子关照下,张忠旗已经开户,也就是抬旗了,他现在有资格把哑巴买过来。
村口没有人,牛录额真一甩鞭子,当先往村中间的木栅栏赶去,其他人一看,都各自散去,急急回家,张忠旗跟塔克潭一起到了自家院子,张忠旗跳下马,等塔克潭父子行过抱见礼,也跪着拜见了塔克潭的阿玛,然后乘着他们父子说话的时间,就慌忙告罪出门,他取下褡裢背在肩上,从怀中摸出两个饼子,急急忙忙往伊兰泰大叔家赶去,转过几个弯终于看到伊兰泰家的院门。
他兴奋的举着饼子来到门前,用力拍了几下,开门的是伊兰泰的女儿海兰,她似乎已经忘了张忠旗是谁,冷冷道:“狗奴才,敲什么敲。”
张忠旗弯着身子对海兰道:“主子,奴才抬旗了,想跟主子买个女人。”
海兰一脸不屑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我爹都死在明国,你们倒活着回来了,老天不开眼。你们这些尼堪,抬了旗一样是狗奴才。”
张忠旗小心的陪着笑脸,“主子说的是,海兰主子一辈子都是奴才的主子。”
海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半响才问道:“反正没吃食,卖一个给你就是,你买哪个女人?”
张忠旗腾出一只手,在褡裢里面摸出两锭银子,讨好的奉在海兰面前:“那个哑巴女人。”
“死了。”
张忠旗呆在当场,机械的重复了一句:“死了?!”
海兰作势就要关门,张忠旗猛地拦着,急急问道:“是塔克潭主子那里买的。。。”
“我知道,还能有哪个哑巴,早几日就死了。”
“怎么会死了呢,走的时候。。。”
“我阿玛都死了,也没有银子回来,哪有她吃的,滚!”海兰不耐烦的大吼一句,一脚蹬开张忠旗,乒一声关上了门。
张忠旗赶紧又扑到门上,对着门缝大声问道:“海兰主子,尸首到哪里去了?”
院子里面传回海兰冰冷的声音:“村西头喂狗了!”
张忠旗丢下饼子和银锭,茫然的向西头狂奔而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辨别着村中的道路,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村子西口外,小树林边正有几条野狗在撕咬着什么。
张忠旗抽出身上的顺刀,嚎叫着往几条野狗砍去,几条野狗吃多了人肉,性情远比一般家狗凶悍,稍稍跑开一段就停下来,两眼血红的朝着张忠旗狂吠。
张忠旗恍若不闻的转过来,看向地面,地上留着一些破烂衣服的碎片,还有几根白色的骨头,他跪在地上拿起一块衣服碎片,就是哑巴平日穿的那件,他丢下碎片,手颤抖着抚摸那几根骨头。
“怎地就死了呢,让你有机会就偷吃的,饼子都给你带来了。。。。。。”
片刻后,低沉嚎哭在树林边慢慢响起,如同荒原上野兽的呜咽,几条野狗似乎也害怕眼前的怪物,低吠几声,消失在了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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