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环游世界”的共同梦想后,两个人开始更加努力地工作。乔纳森在工作之余申请双学位学历提升,田叶开始了兼职。两个人都是忙碌到晚上九点才能到家。
田叶在学校的工作慢慢走上熟悉的正轨,她努力地为孩子们带来不一样的教育。她不会大声地责骂孩子们,她在空余时间给他们讲故事,做游戏。
在孩子面前她不是什么漂泊流浪的异乡人,也不是找了老外的“假洋鬼子”。她就是一个爱笑,温暖但又严厉的老师。
和她搭班的是校长的关系户李老师,因为嫁在当地,所以身上自带了本地人的骄傲气场。田叶来有了新的称谓“外地人”。这是她第一次经历地域歧视,也第一次知道这个概念。
这天早读课上,她又听见李老师在指桑骂槐地骂一个小女孩。李老师每天都会用很恶毒的语言骂学生。田叶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为什么可以做老师。女孩瑟瑟发抖地低着头,无措地往下拉着吊着老高的裤腿儿。她穿着一条小了很多的破旧裤子。
“你看看你那副穷样!家里没钱就不要生那么多孩子,连个衣服都穿不起。”李老师刻薄地奚落。
田叶攥着手,这些话像耳刮子一样扇在她心里。她想象不到为人师表的眼前人能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田叶忍不住,走到李老师面前说:“别这样说孩子。不太好。”
李老师一听,火气更大了:“哪儿不好?连校服都买不起,穿个破裤子还说不得了。这群死外地人,只会像老鼠一样没完没了地生孩子。只生不养,有啥出息?”
田叶压着所有的怒火,吐出一句话:“我也是外地人。”
“你这外地人高贵着呢,有老外罩着,你哪儿是外地人,你应该是外国人。”李老师说完转身走了。
田叶红着脸,调整好情绪,走向女孩,轻轻拍拍她:“没事了。”女孩儿噙着满眼的泪,低着头,静静地翻开书。
田叶心里在无声地呐喊着:“这是老师啊。我们可是老师啊,用语言这种不留痕迹的武器去伤害孩子?”她生生按下了冲到校长办公室的冲动,她有点鄙视自己的软弱。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还有三个小时的兼职,给三家韩国孩子上英语课。在公车上田叶仍然为今天的事情胡思乱想,结果却坐过两站。她只好匆匆下了车,背着背包,在大街上飞快地奔跑。
所有的压抑在一番疯狂的奔跑里,随着粗重的喘息发泄出来。田叶调整好情绪,按响了门铃。
“老师,您来了。请进!”韩国主妇礼貌热情地招待她进了家门。
学生也是恭恭敬敬地对她鞠了躬,她被领进书房开始授课。学生的家里有让人舒服,放松的味道。主妇给她冲了咖啡送进了,又悄悄掩了门出去。田叶不禁感怀,这大概就是家的味道吧。
等所有的课都结束,田叶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了。今天她不想坐公车赶着回家了。提到“家”,她有点无奈地笑了。自己现在是个被人耻笑的“外地人”,小城镇的家也回不去了。和乔纳森的家算是自己现在真正的家吗?
田叶过了红绿灯,拿出手机,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一阵嘟嘟声之后,熟悉的犀利声音传来:“喂,谁啊?”
“妈,是我。”田叶压低了声音回复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终于记得给家里打电话了!你不打电话,我就当你死在外面了!你好狠的心啊!”电话那头响起余水云带着哭腔的责骂。
田叶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这会儿她宁愿让母亲多骂她一会儿,只要母亲能消消气。
电话那头一直在哭,田叶也在这头静静地哭泣。乔纳森鼓励他很多次给家里联系,她都拒绝了。她也不明白自己当时那么决绝,只在到达后用QQ给余水云留言报了平安。
田叶当时认定了家里对她只有利用没有半分情分。她深深记得离家的时候,她想问母亲要回自己的工资卡,母亲一脚踢翻的洗脚水,然后歇斯底里地数落她怎么愧对这些年家里对她的投入和付出。母亲说她欠着家里的太多,就得当牛做马地还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余水云停止了哭泣:“不哭了,长途。浪费电话费。你在那边都安定好了吗?工作怎么样?都还好吗?”
田叶从口袋抽出纸巾,擦了擦鼻涕,回答说:“都挺好。刚忙完。”她不想母亲听出她的哭腔。
余水云接着问:“你做什么工作,工资咋样?”
“还是当老师,工资比在老家高。我下了班还在做兼职。”
“具体多少?出去了心眼儿都多了,跟自己亲妈都不老实说话了。”余水云继续问她感兴趣的话题。
“七千多。”田叶回答。
“那相当不错。兼职也干着,乘着年轻就不要怕吃苦,多挣点。万一到时候和那个外国小子不成,回来还能带点钱,不至于一无所有。”
“对了,那外国小子工作怎么样?他工资应该高吧?你一定记住了,你的钱全部存起来,一分钱都不能动,你在外面就花他的钱,知道了吗?你得学聪明点!”
“哦。”田叶不喜欢母亲这种问题。
“哦什么?他到底一个月多少钱?谁才是你最亲的人?我是在帮你。”余水云补充道。
“他比我多几倍。”田叶受不了母亲的咄咄逼人。
“乖乖,那非常可以。没想到这个死小子还有点能力,你可得看紧你的钱了。记住只花他的钱,给自己留后路。”余水云唏嘘着。
“知道了,妈。”田叶有点哭笑不得,之前那么激烈的矛盾,一提到钱这个话题,竟然也会显得云淡风轻。她又想到了韩国学生家里的温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余水云心疼长途话费,因为担心她接长途电话也要出费用没过多久就挂了电话。刚挂下,手机铃声又响起了。
乔纳森在电话里问:“刚刚一直打不通你的手机,你现在在哪里?一起吃饭,想吃点什么?”
“拉面吧。”
“好的。咱们经常去的那家对吗?”
“嗯。”
“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吗?要谈谈吗?”乔纳森听出了田叶声音里的不对劲。
“先填饱肚子吧。一会儿见哦。”田叶挂了电话。
究竟哪儿才是我的家呢?田叶又问了自己一遍,她调整了一下背包,又开始在大街的夜色里飞快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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