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听懂我说话吗？”陆旭将诛邪剑挽到手臂后面，尝试着和眼前的恶鬼沟通。

只是刚说完便突然想到，恶鬼之类本就是没有自主意识的魂魄，怎会能够听懂自己的话？

“人……”却不料那恶鬼突然停止了一直重复的细语，呢喃了一声。

“你能听懂？”陆旭瞪大了眼睛。

“嗯……”

陆旭呆住了，本不应该出现在黄泉路上的恶鬼，恰巧就出现在这里，本应该没有自主意识，无法与人交流的恶鬼，却能够与自己交流。由此，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波涛汹涌。

就如同本是常年干旱，寸草不生的土地之上，突然冒出了嫩芽，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你为何成了此番模样？又为何在这里游荡？”陆旭稳住心神，尽量平静的说道。从未与恶鬼有过交流，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他只能尽量保持咬字清晰。

“妖……石头……”红衣恶鬼缩着头，似乎想要用双手捂住脑袋，喃喃说道。

它耷拉着的双臂之上，肩膀微微抽动着。

“妖，石头？”陆旭皱眉，区区三个字，似乎用尽了红衣恶鬼的所有脑力，又开始重复之前的那句话。

唉！

陆旭长叹一声，将诛邪剑收回袖里乾坤之中。这么半天，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红衣恶鬼虽然是恶鬼，但确实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从他听到那句‘黄泉路上无人渡，化作地府抛弃鬼’开始，红衣恶鬼做的最具威胁的动作，可能就是附在他耳边，念叨那句话。

“我要走了，你别再跟着了，就待在这里等待阳寿耗尽，然后转世投胎吧。”陆旭抿着嘴，虽然他也不忍让其待在这里，继续受这黄泉之苦，但却是没有丝毫办法。

不止人妖殊途，人鬼更是殊途。自己无法打破天地规则，让一个阳寿未尽的孤魂走过鬼门关，从而转世投胎。更加无法带红衣恶鬼离开这里。

说罢，他便又是转身，一如之前踏上黄泉之路，找寻那黄泉尽头。

从黄泉入口进来后，却不见出口。到底怎么出去，陆旭自己也不知道，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传说中的黄泉尽头，从而得到出去的办法。

或许，也顺便可以试试，能不能碰到那湘洲赶尸教传闻中的赶尸天碑？

——

九泉山之上，此时已是黄泉开启的第二天晚上，从鱼阳郡之外其余七十五郡赶来的赶尸教弟子，逐渐汇聚。每个赶尸人身后，都跟着一队银尸，最少的有二十具，最多的足足有着一百多具银尸。如果陆旭在此的话，就会知道，他之前除掉的究不服，竟是这群赶尸人之中，实力最差的那一个！

当然，也许有究不服没有将鬼子旗中银尸完全召唤出来的原因，所以明面上只有十三具银尸。

而这七十五位赶尸人之中的领头之人，恰好就是那位身后跟着一百多具银尸的赶尸人。

“怎么只有七十五个人？还有一个呢？”领头的赶尸人眼神掠过其他人，察觉到算上他自己，竟然少了一个人？

一开始在赶尸教总坛的时候，赶尸神使就钦定了七十六位赶尸人，皆是最为年轻，实力强横的银尸匠。此时，这七十六位赶尸人竟是少了一位？

“贝师兄，好像少了究长老的孙子，究不服。”一个长得颇为阴翳的赶尸人凑上前来，到领头的贝哲阳跟前悄声说道。

原来是那废物？如此倒也合理了。贝哲阳心中想道。

当然这种话贝哲阳不会说出来，总坛究长老可是实力强横的金尸匠，平时手段就极其狠辣，要是这种话传到他的耳朵里，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

“应该是栽到鱼阳郡缉凶司的手里了。先不用管，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赶尸天碑，顺带看看能不能夺的那上圣的机缘！”贝哲阳望着九处泉眼之外，山石之上留下的仙家法器的痕迹，对于那上圣机缘并不是很期待。

说完之后，他带头跳入中心泉眼之中，进入黄泉入口。其余赶尸人紧随其后，也依次跟着进去了。

——

黄泉路上，不知过了多久，陆旭依旧顺着望不到尽头的黄泉之水，漠然的走着。此时的他，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时间概念，只记得，自己走了许久，许久。

右边二十里之外，是汹涌的黄泉之水，不时溅起点点浪花，撒落在黄泉路上。

他不敢离黄泉太近，之前就因为好奇，凑到黄泉边上十米之外。却不料那里的黄泉之风更为骇人，吹的他皮肤瞬间皲裂，生机急剧消散。

更让他颇为忌惮的是那溅起的黄泉之水！落在陆旭身上后，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想要破坏自己的丹田。如果不是丹田内扎根的不死树，他可能会被直接破坏掉根基，从此成为一个凡人！

吃一堑长一智，他直接遁出黄泉边上三十里。

脚步愈发沉重，体内气血之力已然消耗大半。在这里，不仅气血之力消耗极快，血肉也不堪重负，走的越久，脚上就如同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慢。

束发的铜冠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一头长发披在双肩之上。在黄泉之风的吹拂下，平时颇为顺滑的长发，也逐渐开始变得枯黄，发梢微微分叉。

当然，此时的陆旭显然不会把精力放在这些细枝末节之上。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两种想法，一个是累，一个是渴。

“黄泉路上无人渡，化作地府抛弃鬼……”

突然，呢喃的细语又轻声传来，陆旭陡然一惊，转头看向身后。

依旧是那一身红色的嫁衣，依旧是那不可名状模糊的五官，简简单单的一幕，却让已经麻木的他露出一抹微笑。

“你还跟着呢……”陆旭轻声说道，却不是问话，也不是交流。说完，他便转过头去，又是亦步亦趋的向前抬着腿走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黄泉路之上，恒定不变的依旧是一道白色身影，和一道红色鬼影。之前不时游荡缠上来的孤魂野鬼，似乎在红衣恶鬼的威慑下，再也不敢上前。

还是看不到尽头……陆旭直直的盯着前方，舔着干裂的嘴唇，心中暗道。

呼……

一阵阴风吹过。红衣恶鬼飘到陆旭身前，背对着他，喃喃说道：

“石头……”

一颗散发着灰色光泽的石头，浮在半空中飘向陆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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