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逗着怀中婴儿,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一条白色绢帛从婴儿身上掉落下来,上面写着“花无想”三个字,再没有多余信息。掀开襁褓,老汉留意到婴儿性别。此时此刻,他眉间才多了几分凝重,开始寻思。这一带姓花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一家,该不会……老汉忽然意识到今后可能会招致很多麻烦,抱着婴儿那双手松动了些。
“我不告诉他叫花无想不就行了,老夫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何曾担忧过什么。”说着,用手指在婴儿鼻子上点了点,说:“你这个小带把儿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做……狗娃?”这两个字才说出口,婴儿哭得越发起劲。
“好吧,狗娃这名字确实不好听,也没有啥气魄。老夫一生困守一人,眼见她嫁给别人,相夫教子,最终老夫躲在这深山中了却残生。每逢天晴月圆,那可真就是‘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溪流夜未央’,好不凄惨。我看这未央两字颇具风雅,老夫又姓李,你以后就叫李未央吧。”
这婴儿极有灵性,听到这三个字后,便不再哭泣,反而咯咯发笑,似乎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一双小手朝着老汉伸去,忽地揪住一根胡须不放,觉得很是好玩。
“撒手!撒手!不然师父就要打你屁屁,也不知你那狠心娘亲会不会心疼。”
这样……老汉抱着婴儿一路往山上走去。
紫晨河西有花家大院与宗晨三阁,河东便是老汉所去方向,那是一座陡峭高山,无数人行至山脚,便不会有攀登想法。这山高耸入云,没人见过山顶是何模样,更不知山峰处居然住着这样一个怪人。
山北面垂直光滑,是一出绝壁,山南、西、东三面树木丛生、遮天蔽日,树丛下又是荆棘蔓布。山里人家纵然是要寻些柴火,也不敢贸然闯入此处,更别说那些凶猛走兽。因人和兽到了这里都要犯难,山更像一个绝情冷漠之人,久而久之,这里便被世人成为绝情峰。
老汉怀抱婴儿,脚不落地,居然是踩着那些枝枝叶叶一路前行。没走多久,老汉忽然打住,他意识到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带着婴儿上山,日后他口粮没有保障,总不能跑到山村里掳走一个妇人吧?那他岂不是毁了一世英名?
想到此处,老汉随即折返,想要地势较为平坦、树木较为稀少的地方试试运气,说不定能抓住一两只母猴,这样才能把这个婴儿养大。
寻着人烟走了许久,老汉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声。这些人呼喊着纷纷四散逃开,脸面上全是惊恐表情。
老汉知道这是距离绝情峰最近的一处村落,住着许多农人,靠种植农作物维生,是一出远离江湖所在。
“大虫,有大虫出来了。”
农人们一路逃窜,大声呼喊,好给那些想看热闹的予以警告。许多人还没弄明白到底有没有大虫,就跟着那人飞奔起来。
老汉凝神站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他太过耀眼,逃窜农人一眼就看到了。
“快走吧,你要不快点走,你和这孩子还不够大虫一嘴的。”农人好人告诫,老汉充耳不闻,就等着那大虫自动送上门来。他久居深山,目力、耳力不同常人,更何况还有一只好鼻子,他嗅探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丝奶香味。
想必这大虫是饿极了,才会侵入农人耕作的田地,好给它巢穴里那些小虫们寻找食物。
农人们时常会把老虎叫做大虫,究其原因,便是南方多雨潮湿,很多虫子都长着条纹,正好与老虎身上那些斑块类似,久而久之,就有了这样一个称呼。
老虎追逐农人到了此间,很快就察觉到了周围气氛有所不同。那是一种威胁,一种威严感令它感觉到不安。老虎身后还尾随着两只小老虎,或许是刚才跑得太快,正在喘着粗气。
“我的判断没有错,乖徒儿,你晚饭有着落了。”老汉身随心动,三两步已经抢到老虎跟前,不待老虎转身逃开,老汉铁拳挥动,打中了老虎下颌。
逃窜农人何曾见过这一幕,惊得险些下巴掉在地上。这个陌生中年男子对付老虎,比对付小猫小狗还要轻松,霎时间,农人们纷纷觉得这是英雄在世,专门来拯救他们的。
老虎吃痛,嗷得叫了一声,连连退缩。
倒是它身后两只小老虎,分明不觉得老汉威胁,反而发出“嗤嗤”声,想要喝退老汉。
“左右你们两个也是跟我徒儿争奶吃,以后不免还要祸害这小村落,我就把你们一并收拾了。”
农人眼里,老虎屁股摸不得,老汉眼里,两只老虎奶凶奶凶。
老汉抬起手来,眼看两只小老虎顷刻间便要被打死。母老虎哀嚎一声,扑通跪倒在地上,泪水在眼里打转。看到此处,老汉动了恻隐之心,手挥到一半,硬生生收了回来。张峰刚烈,还没有散去,吹得两只小老虎倒退好几步。此刻,它们才意识到,在这人面前,就算是山中老虎,也得把尾巴夹起来。
“念在你舐犊情深,今天我就暂且放你一回。现在你老老实实跟我进山,否则……”老汉一抬手,母老虎立即低下头去。
农人们还未来得及目睹老汉风采,就见老虎耷拉着脑袋跟在一老一少身后,乖乖朝着林子深处走去。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他就不担心老虎从身后袭击?”
“我看他就是老虎主人,专门到村里抓小孩喂老虎的!”
老汉只觉得好笑,也不与农人们计较。走得有点远了,农人们丝毫没察觉到,那只母老虎浑身颤抖,都快要走不动路了。
到了丛林深处,荆棘渐渐多了起来,老虎每走一步,身上都要被刺刮破肌肤,眼瞅着就要失血过多而死。
老汉看在眼里,确定这老虎没有恶意,腾出一只手来,将三只老虎尾巴握在手心,快步在树枝上行走起来。三只老虎一阵错愕,吓得紧闭双眼不敢挣扎,等再度睁开眼睛,已经在云雾之上,山峰之巅。
“原来他这些年是躲在这里!”远处一双眼睛望着老汉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拎着三只老虎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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