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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十三年腊月初八。
今天是大周朝传统的丰庆节,庆去日丰收,祈来年有余。
每逢丰庆节,朝廷会在城东遂河边的姑察寺举办祭天大殿,盛京城内三天不宵禁,不游禁。
在这一天,京城的百姓会自发组织起游行队伍,自夫子庙出发,一路经过小镜湖、太常寺、天津桥,直到盛京城正南的光武门,年节丰盈时,甚至皇家宗室也会加入其中,这些年大周朝海晏河清,百业兴旺,丰庆节渐渐办成了举国欢庆的狂欢日,而今年更是史上数得着的大收年景,天庆司奉仁宗皇帝之命,连办三天祭天大典以谢天恩,并开放崇明宫外院供百姓游览,盛世繁华,不过如此。
丰庆节一向都是天庆司最忙的时候,从礼部、户部赶来的官员,上阳学宫的祭酒与乐师,加上国子监来帮忙的学生,把外司院挤得水泄不通,平时冷冷清清的司部此时热闹的向北城菜市口。
“让一让!让一让!内阁公干!闲人回避!内阁公干!闲人。。。你别推我,你起开!还推啊你!”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举天庆内阁的腰牌拼命往里挤,而司内此时不是官员就是预备官员,哪里管他一个身穿低品司服的天庆司小吏。
终于在门口逛了三圈挤丢了一只鞋后,周喆放弃了从正门进司的努力,绕到后巷胡同,碎碎念抱怨着丢掉了剩下那只已经配不成对的官靴,退后两步助跑,丈许的高墙一跃而过,院内各种明岗暗哨对此习以为常,视而不见。
“老李!老李今天咱大门太难进了,你可得陪我靴子啊!”天庆司内阁在普通百姓眼中既神秘又神圣,是朝廷与上苍沟通的圣地,而周喆就这么摇晃着肩膀,大咧咧的推门而入。
在他面前的凉亭里,一个说不上年岁的老人正瘫躺在紫檀木太师椅上。
之所以要用瘫这个字,实在是老人的姿势太过惬意,全身上下平铺在椅上,无一处需要用力,仿佛就能这样一直躺到正月里。只见他左手拿着大内秘贡的脂笔斋茶壶,右手捧着如今市面上一本颇为流行的神怪异志小说,看到精彩处还忍不住摇头晃脑,啧啧有声。听到周喆唤他,眼睛盯着小说动也不动,只是笑眯眯的回道:“没大没小,叫师傅。”
“师傅,我要告假。”周喆没好气的抢过小说扔在一边。
“告假,为何啊?”老人也不着恼,缓缓坐起身,将手中的茶壶向前一递。
周喆接过茶壶,走到一边续入沸水,嘟囔着说道:“司里上下都为了丰庆祭天大典忙的不可开交,穆师兄甚至三天都没回过家了,睡觉都是在姑察寺借一间禅房,您可倒好,往这儿一躺,没事人一样,您这个样子,我也不干了,正好蛮子派来的使者今日进京,正在光武门那里和太常寺卿扯皮,听说蛮子都青面獠牙,怪物也似,京都里的百姓还没人见过呢,我这就告假和阿妈看蛮子去。”
“蛮子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个头大些,脸蛋被北风吹的干红了些,哪有小曼先生的新书有趣。”老人说着话接过茶壶,捡起被周喆抢去丢在地上的小说,重新躺下。
周喆忧心忡忡的问道:“老李,你说这次蛮子来使和咱们签了止战修好的条约,是不是就不用再打仗了?我小叔也可以从密云关回来了?”
老人翻着书页心不在焉的回答道:“签了修好的条约又怎么样,蛮人还是那些个蛮人,白湖还是那个白湖,哪有不打仗的道理,至于周北宸,三天前就已经进京了,祭天大典和白海来使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少了他。”
“小叔回来了?!”周喆双眼一亮,忽的一下跳起,二话不说就往外冲,被老人一把拉住。
“别忙别忙,咱周大都督这会儿应该在兵部述职,一时半会没空见你,正好趁着今天祭天大典,为师带你看看真正的天庆司内阁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过几年为师告老,这院子就是你的了。”
老人一手拉住周喆,一手在空气中随意勾画了几笔。
周喆听闻和自己最要好的小叔回京,哪里还听得进师父说什么,只是一味挣扎往外冲,却忽然发现小院内所有的事物都诡异静止了,翻动的书页,燃烧的壁炉,飞过的燕雀,甚至包括周喆自己,只有老人依旧不急不慢的嘬着茶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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