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寂,天边一弯新月,几点冷星。
马车辚辚走在路上时,遥远的天边,竟隐隐传来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
南边昏暗的夜空,有火光冲天而起。
随行侍卫的脸色也都变了:“三公子,那好像是我们驻军的方向……”
顾骁野神色微凛,崔烈料得没错,果然有敌军来袭。
然,崔烈早已做好应对准备,按理说,军中不该有这样大的火燃起。
只怕,今夜情况异常,有了其他崔烈不曾预料到的变故。
顾骁野掀开车帘,看向车中的女孩:“下来。”
许落不知顾骁野要做什么,但也明白情势危急,立刻下了马车。
顾骁野翻身上马,对许落伸手,“上马。”
许落愣了愣,抬眸看向顾骁野。
夜色里,他棱角分明的俊脸带了几许冷峻之意。
“要尽快赶回军营。”顾骁野说,“快点。”
许落迟疑着伸手的刹那,他一把握住,手上微一用力,便将许落拽上马来。
“抓住了。”顾骁野沉声说。
下一刻,马匹人立长嘶一声,如箭般疾驰奔出。
许落猝不及防地身子后仰,差点没给跌下马去,下意识抓紧了顾骁野的衣袍。
寒风凛冽,从耳边呼啸而过,许落的长发与衣裙俱被风扬起,马匹速度也越来越快。
许落几乎是心惊胆战,时刻觉得自己要被甩出去。
在这匹马飞一般掠过一道沟坎时,许落再也忍不住,豁出去了般,不管不顾抱住了顾骁野劲瘦的腰身。
她是个惜命的人,生死关头,保住小命最重要。
他们回去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然而还未到军营,远远便望见前方一片火烧连营,厮杀声四起,军中士兵正狼狈四散窜逃。
顾骁野拦住一名逃兵:“怎么回事?”
“偏将军何志叛变!”
那士兵一见顾骁野,哭着倒头就拜:“他带人烧了粮草,趁着崔将军去查看,突然行刺崔将军,和敌军里应外合,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顾骁野神色微变:“崔将军怎样?”
“属下不知。”
那士兵哽咽道,“可是我听到有人喊,崔将军已死……”
顾骁野沉默片刻,已然有了决断。
眼见得逃兵不断涌来,顾骁野立刻吩咐那几名侍卫横过马来,阻住了路口。
这条路本来就不算宽,几匹马一拦,那些溃逃的士兵过不去,很快就越聚越多。
顾骁野漆黑锐利的眸光扫过那些神色仓惶的士兵,“崔将军生死未卜,都打起精神来,随我回去迎敌!”
“大军都散了,崔将军也死了,我们回去也是送死。”
一名士兵颤声说,“不如……”
夜色中寒光闪过,伴随着喷溅的鲜血,那人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就捂着脖子僵直倒在地上。
“但有临阵逃脱涣散军心者,格杀勿论!”
顾骁野的声音冷厉至极,比这冬夜的寒气还要森冷几分。
士兵们面面相觑,终于不敢再有所动作。
平日向来寡言少语神色淡漠的三公子,此刻身上散发着慑人的凌厉杀意。
“属下愿听三公子号令!”
一人带头跪下来,众人也跟着跪下,齐声道:“愿听三公子号令!”
顾骁野拨转马头,却没看许落,只沉声对那几名侍卫道:“从此处往西入江陵山,有小路可间行前往江边。明日子时,若仍未见我与崔烈来,你们带她先行过江,自去南江找我父亲,告知他何志叛变一事。”
一路行来,顾骁野已然将沿途要走的路都摸了个透,是以此刻毫不犹豫就给出了这条少为人知的小路。
侍卫忙应了,又指了指被绑在马上、早已被颠得晕过去的红衣小公子问,“人质怎么办?”
顾骁野微一沉吟,“此人大有用处,带着他一并过江,交给我父亲。”
侍卫跪下来,叩头领命。
顾骁野整顿残军便要出发,许落奔出数步:“三公子。”
顾骁野回身,对上许落的目光。
便听女孩轻而坚定地说:“我们等你和崔将军回来,一同过江。”
顾骁野坐在马上,低眸凝视她两秒。
他说:“好。”
话落音时,顾骁野已拨转马头,带领众士兵疾驰而去。
许落站在夜色里,望着顾骁野带着尚不到千人的残军,义无反顾奔赴凶险重重吉凶难料的战场,心里一时竟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
崔烈身中数剑,伤得不轻,却并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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