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娇儿双手捧着完完整整十遍的论语到苏夫子的面前,语气软糯:“夫子,学生知错了。”
苏夫子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摸着厚摞摞的纸张堆叠在一起,竟有些意外。他仔仔细细地翻了几遍,的确是她平日的字迹,原以为她会不肯抄或者敷衍了事。
“孺子可教也。”
他颇为欣慰地点着头,手指着其中一篇,“你这字也是愈发的精妙。”
宋娇儿的视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一张恰好是容洛替她誊抄的。虽然他模仿的字迹足以以假乱真,但她还是一眼能看出那不是她写的。
“下次定不可再在学堂之上睡着,亵渎了书本知识......”
即使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来,宋娇儿也要硬着头皮听下去。
她这毛笔书法还是继承的原主能力,原主宋娇儿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可惜这份多才多艺只保留于原主所处的世界。
虽然宋娇儿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誊抄的那样认真,夫子居然夸的是容洛抄的那一份。
但是她还是将容洛提拔至身侧做一个伴读书童,美其名曰是他饱读诗书能助她学业,实则是为了让他替自己抄作业。
清居书房烛台的灯火摇曳,将正在下棋二人的身影映在薄薄的窗纸上。
宋娇儿细长如葱根的指尖捻住一黑玉棋子,棋子微凉。先是蹙着黛眉,后嘴角逐渐漾起笑意,快速将手腕沉下,棋子随之落在一处。
“我赢了。”
容洛微愣,手里还衔着棋子,立刻恭着手奉承道:“小姐棋艺精湛,是在下不能及的。”
虽知是吹嘘溜马,阿谀奉承之言,但宋娇儿依旧开心地将眼睛眯成月牙般。
她宋娇儿哪里比眼前这个人差?苏夫子一定是年老体衰,眼睛花了,才说容洛那字比她之前有所进步。
容洛望着她眸底漾起的盈盈笑意,心思微动,恍然间想起前几日他随云锦学习礼仪,了解小姐的生活习惯。
比起开心果云妁,云锦沉默寡言,但向来是最体贴入微的。唯恐容洛在宋娇儿身边伺候,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惹怒了小姐,便提前领着他熟悉。
容洛自然是乐意之至,他若想要宋娇儿信他依赖他,关于她的习惯自是要了解颇多的。
宋娇儿的母亲是生她的时候离世,可以说她的生日便是宋夫人的忌日,所以宋娇儿不喜过生辰,到了那天也是让下人绝口不提的。
又或她最喜甜食,桂花糕、枣花酥几乎是日日都要吃几口的。喜读诗书,但更爱地摊不入流的戏本,最喜欢甜腻的果香......
还有不能摸猫狗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一摸身上便会起红色的小疙瘩。容洛那日送来兔子可谓是冒险之举,不过宋娇儿倒并未怪罪。
小到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大到平日里要做些什么,讨厌什么事情,云锦都无一遗漏地细细告诉容洛,恨不得将她这几年的经验都灌进他的脑袋。
临到最后,云锦见他听得认真,没有皱着眉头吭声说一句烦,颇为欣慰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旁人都说小姐任性跋扈,不懂谦让。只是她是被宠着长大,沾染一些骄纵也是无可厚非。但她实则是心底善良,嘴硬心软之人。如果对你说一些重话,你也别搁在心上。”
“我和云妁都是小姐救回来的,如果没有小姐,我们应该在勾栏窑门里卖笑。你当初也是被小姐所救,对小姐真诚以待,她便不会亏待于你。”
......
容洛摩挲着指尖的白玉棋子,微微颔首,飘散的思绪渐渐从回忆里走出。
云锦的所言极是诚挚。
只可惜,他并非一个随意被救起的普通人,他是生在皇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里长大的七皇子,最后怕是要辜负云锦所嘱托。
他是一定要踩着宋家堆砌的高台,成功登上那宝座。
眸底寒光闪烁,容洛望着眼前托着腮冥思苦想的宋娇儿,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心底默念道。
对不起。
宋娇儿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在触及到容洛微微失神的目光时早已唾弃起来。
不愧是反派。
到了这地步,她宋娇儿做得已经仁至义尽,但容洛利用宋家念头的那股火却越烧越旺,就算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踏入朋友的程度。
但那也要问问她宋娇儿答不答应。有她在,宋家不会塌崩,宋鉴不会羞愧而终,她宋娇儿也不会傻乎乎地被人利用。
两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眼前的棋盘上,仿佛专心致志地思索破解之路,实则内心彼此暗潮涌动,各怀心思。
直到门口云锦云妁二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参见老爷,小姐正在书房里。”
宋娇儿先是片刻的慌乱,也不知这夜幕已深,宋鉴突然造访所谓何事,但很快稳住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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