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唐缨说要去云雀大街上为家人收尸,云儿和星儿惊惧得瞪大了双眼。
她们家的娘子从小养在深闺,百般宠爱长大,及荆后入了宫,一直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走路都是弱柳扶风,摇摇欲坠,哪里见过什么龌龊之事,怎么能做出如此惊骇之举?
莫说娘子,就连她们两个丫鬟,也从未见过一丝血腥场面,就连后厨杀鸡宰鹅都不曾见过。
去收那三十九具血淋淋的尸首,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娘子说起来,却是不见半分害怕的样子,只有满眼的仇恨。
“娘,娘子。”星儿结结巴巴地说着:“你是说,我们三个人,去收那三十九具尸首?”
“是!”唐缨想起自己穿越后重生在唐家,被精心养育了十六年,直到现在才记起前世的事,对这一世的父母,还未曾报答过一丝一毫,唐家便已经遭遇大难,实在是天大的血海深仇。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兄、叔伯和侄儿曝尸荒野,任野狗秃鹫啃啄。
唐缨前世是江城医学院大五学生,主修的是外科。掉入浦江那年,已经离开学院,在江城的一家三甲医院里实习了半年。
对于尸首,她见到无数,也解剖过无数。
今天要去收这血淋淋的三十九具亲人尸首,她虽然悲痛,但并不害怕。
作难的,是她们是从宫里逃出来的,要怎么样掩藏行踪,去将三十九具尸身从云雀大街上抬走,又要运往何处安葬?
正在沉思,突然听得亭子外面哗哗啦啦地一片水声。
三人受到惊吓,连忙从石凳上立起身来。
唐缨几步冲到亭台的护栏前,探出头去张望,只见亭下的石柱子边,爬上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儿郎。
那小儿郎,一只手夹着一团湿衣,一手攀在亭台的脚台上,一个轻灵起身,便翻进了亭内。
云儿和星儿受到惊吓,但想着自家娘子的安危,连忙冲到唐缨面前,护住了她。
云儿壮着胆子大声喝问:“你,你是何人?要干什么?”
小儿郎将一团湿衣扔在地上,三人一看,似乎是刚刚被星儿扔下河的宫衣。
“几位阿姐,这是你们的衣服吧?”
云儿和星儿不知道要如何作答,转头看着唐缨。
唐缨从这个半大男孩爬出水的时间,就在观察着他。
只见他一身衣服褴褛不堪,上衣只是一个破旧的小褂,腰上用一根破布条系着一条只有半截的裤子,脚上光着没有穿鞋。
衣裤都看不出本来颜色了,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被水冲洗过后,看得出五官十分清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珠,乌溜溜地转着看着她们。
这模样,放在前世,洗净身子,换了衣服,妥妥的小正太啊。
不过,这身装扮,三个个都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个乞儿。
“这衣服,不是扔河里了吗?你怎么拿到的?”星儿看清了面前的是一个半大小乞儿,便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从河里捞起来的,我在对岸看到你们扔下了河,又急急地想要拿回来的样子,就扎了个猛子给捞回来了,幸亏及时,要不然,今天这柳荫河水也太急了。”小乞儿抖着身上的水,满不在乎地说到。
“河对岸吗?”唐缨不可思议地望了望亭外,柳荫河本来不算宽,六米左右,但在这里,却通过人工开凿出一个二十米左右的宽阔河面,两岸各修建了一些亭阁楼台,供人们休憩。
平时光线明亮里,尚能看到对岸人物细节,可如今暴雨如注,亭外一片灰蒙蒙的雨雾,根本看不出景物。
这个小男孩却能看到她们在亭子里扔衣服,这视力,也太好了吧?
正在沉思,一旁星儿却大叫起来:“登徒子,你偷看我们……”
下面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男孩嘿嘿一笑,“我看到你们换衣服了,白花花一片。”
云儿和星儿登时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跳到亭外的河里。
靖朝风气开放,女子也可以如男子般自由行走,习文练武,登堂入室,拜相入阁。
但是无论如何,这女子大白天在屋外公开换衣服,修饰仪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更何况,她们是士家大族,皇宫大院出来的女子,一举一动皆须有士族贵女风范典仪。
唐缨抬手戳了一下面前小乞儿的脑门:“我们换衣服,你也敢偷看,不怕天雷劈瞎了你的眼?”
那小乞儿倒满不在乎,“三位阿姐,长得真好看。”
星儿气得脸色通红:“你,你这登徒子,还在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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