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恨意在顾骁野的胸膛里翻滚撞击,如同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恶魔,狂怒着要冲破所有的压制和桎梏,将那些可恨可恶可憎的人,全都踩在脚底,撕咬成一片片。
那恨意在身体内游走肆虐,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身上的冰寒之意渐消,身体越来越热,到最后整个人仿佛着了火,忽而又冷成冰。
他终于倒下来,意识迷离,灵魂仿佛在一寸寸抽离这身体。
他要死了么。顾骁野想。
可惜,他还没能让那些人,付出该付的代价。
……
顾骁野不受控制地坠入那无尽的黑暗。
有清浅的梅花香隐隐飘来。
柔软的手掌轻抚他的额头,带着冰雪的凉意和梅花的幽香。
仿佛那年冬天,染着冰雪拂过他脸颊的梅花瓣,有种冰凉舒适的触感。
梅花的香似有似无,似远似近,后来却突然近了,身边都似氤氲着一片暗香。
那清浅的暗香温柔地包裹着他。
他听到有人柔声叫他的名字,像极了娘当年的温言软语。
……
顾骁野睁开眼,身上盖着厚厚的织锦披风,鼻端仍萦绕着温柔缥缈的梅香。
香气是从披风里发出来的,淡而清浅,却是梅香无疑。
怀里有一包点心,用锦帕包着,便连锦帕,也带了淡淡的梅花香气。
雪夜静寂,柴房漆黑,黄昏时与他一起被关在柴房里的那个侍女,已然不见了。
他认得那个侍女,叫迎香。
关她进来的下人说,她是因为帮他说话,才得罪了侯氏。
这披风与点心,是……那个侍女送来的吗?
冷风裹挟着寒意扑进来,顾骁野却并未觉得冷。
身上的披风柔软而温暖,梅香浅淡。
丝绢里的点心,也带着甜香。
雪光照进来,映入顾骁野漆黑沉冷的瞳孔深处。
仿佛一点极浅的光亮落入深潭,隐隐绰绰又不动声色地融入那一片幽深的黑暗中,很快,消弭于无形。
*
雪后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阳光下,白雪折射着刺眼的光。暖阁内烟雾缭绕,许落坐在案旁,等候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前厅的祝寿喧哗之声渐消,香炉里计时的最后一根香已燃尽。
午时三刻已经到了。
顾英奇沉着脸走了进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许落慢慢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按理说,午时三刻,朝廷的信使就会赶到郧州城,通报皇帝驾崩之事。
现在午时三刻已过,却无任何消息,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许落也猜不出。
“把她拉下去,重杖八十!”
顾英奇一挥手,两名侍卫上前,便要一左一右架住许落。
“顾兄,万万不可!!”
就在两个侍从准备架住许落时,韩知礼从外面急奔而入,护在了许落身前。
他在前院被一个相熟的宾客拉着多说了几句,一回头发现顾英奇不见了,拔脚就往暖阁这里跑,生怕顾英奇对许落不利。
一路跑得快了些,心里又急,这么冷的天,他额上竟有汗水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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