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见日里,无论是接见了的,还是没有接见的,大家都能通过各自的方式见到女人,所以晚上好多的床都像摇篮一样摆动不停,或夹杂着喘气,或夹杂着叹气。我虽然接见了,也见到了妻子,但我却没有那方面地兴致。我抖抖擞擞地掏出身上仅有的三支烟放在床边,点燃一支,半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地抽着。我知道这三支烟是我一生中最后的三支。每抽一口,就会少一口,所以我静静地品味着烟丝燃烧的味道。现在,我正进行着人生一次痛苦的抉择,这就是戒烟。我这一生真的没想过戒烟,因为写材料出身的人,大都有抽烟的习惯。我不知道戒了烟以后,是不是还能在无烟的“熏陶”下写好文章,但我为了能给孩子省下两个烧饼钱,所以必须这样做!
直到这时,我才认真去感体会烟的味道。每吸一口烟,我都一点不剩的咽在肚里,烟在肚里打个旋后,又通过的我嘴和鼻孔慢悠悠的散发在空气里。
那夜,我一直这样品味着,也在想这19年来,烟一直陪伴我写作而走过的时光,以及它在我寂寞、悲伤、孤独、焦虑时带给我的n。它在任何时候,都是我最好的守候和陪伴,没想到从现在开始我要舍弃它。纸烟要是真有灵性,它会一定会对我舍弃它的残忍举动而流泪,甚至痛哭,但我必须这样做。我捏着已经没有纸烟的烟盒,放在我的胸口,我真的舍不得,我的眼里开始流泪。
到了第二天,我和大家排成一队开始出工,一路上我都没有言语,大家说的什么我也没有听进去只言片语。到了教学楼,我把暖壶的水用电热水器插上,无精打采的样子,没有烟抽,肚里特别挖槽,心情也烦乱不堪,脑子也是乱慌慌的,头脑变得不清晰起来。焦躁的就像精神失常一样想乱喊乱叫,甚至想脱掉身上的所有衣服狂奔,肚里就像有好多蚂蚁乱咬,痒痒的、疼疼的,一会又像有什么东西撕扯我的五脏六腑,剧烈到了忍受的地步。我在办公室里实在狂躁到了坐立不安。
我提上暖壶,拿着那个颇大的洋瓷缸子上到了三楼我给学生上课的那个教室,打开门,因为身上发热,肚里发痒,浑身的关节都发酸,所以我脱掉了身上的所有衣服,焦躁地在教室里上蹿下跳。这时教室的地下有个学生扔掉的烟屁股。我顾不得许多,马上捡了起来,飞快地从兜里掏出火柴,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先抽两口稳稳心神,我划着了火柴,但当火柴即将点燃烟的时候,我把火柴又狠狠地扔掉,连同手里那盒火柴全部抛在了地上,并用脚狠狠踩了几脚,自己胡言乱语地骂着自己:“林峰,你还是人吗?昨晚下定决心要戒烟的,现在怎么就会有所动摇,绝对不能抽,再抽一口,戒烟的行动就会彻底完蛋。”可肚里挖槽的要死,就又想:“戒烟是要戒的,但现在肚里实在难受,就只抽几口,等难受劲过了再说。”“不行,一口都不能抽!”我心里就像装着两个人一样作着斗争。但烟瘾犯了实在是难忍。而且一会比一会难忍,简直难忍到了发疯、发狂。
我焦躁不安的这样一分一秒的忍耐着,像疯子一般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烟瘾一会比一会厉害,实在是一种精神上的煎熬。我终于忍耐不住,又去捡起了那个烟屁股,还有刚才踏了好几脚的火柴。就像饿了好几天的乞丐见到了一块救命的馒头,又把烟屁股叼在了嘴上。这时我想到了我两个可怜巴巴的女儿,好像她们就站在我的眼前,穿的破破烂烂的,蓬头垢面的,伸出小手渴望的喊着:“爸爸,我饿,我要吃饼子。”这时我忽然控制住了抽烟的n,从嘴里吐出烟屁股,伸出两只手,照着自己的脸上狠狠抽去,使很大的劲抽抽,“啪!啪!啪!”我一边抽着自己的耳光,一边骂着自己:“林峰,你是男人,说话要算数,必须戒烟,为了孩子,就是现在要你的命你都不能含糊,何况是戒烟这个小小的事情!”打了多少巴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就这样为了能戒烟残忍地自虐着。都说戒烟了烟人会发胖的,其实我真的知道因为戒烟,我的脸真突突地胖起来,但现在不是吃胖的,而是自己用耳光把脸抽大的。我不止一次地这样打自己,最后把脸打的都失去了直觉。
终于熬过了一个上午,随后便是不抽烟而带来的饥饿感。回到监号,到了打饭的时候,我的两只眼睛一直死命的盯着饭盆,心里不停地念叨:“多给我打点,哪怕是多舀一点菜汤,我实在太饿了。”分饭的一点也没给我多舀,我端上仅有的水煮菜和馒头,几乎是把所有的东西倒进了肚里。肚里有了一点东西,觉得舒服了一点。可能是昨晚一夜无眠的原因,我赶紧上了床铺,倒头便睡。想用这种方法摆脱烟瘾上来的困扰。我终于睡着了,但很快又因为烟瘾犯了而醒来,肚子里难受,浑身关节酸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这个该死的烟瘾。我只好起来,下了床铺,来到院里,我一会是发了疯的狂奔,一会是焦躁不安的大步流星,就这样在院里用自己难以费解的方式和烟瘾做着斗争。熬到了下午,我又来到了教室,现在浑身的关节异常难受,说不出来那难以形容的滋味。我还是脱掉衣服,在教室自虐着自己,我真的想大喊大叫,但都被我一次又一次控制了下来。
戒烟第一天,虽然把脸打的肿了,脸被打的肿的就像小孩圆圆的屁股蛋子,但真的强忍过去了。为了继续下去。我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林峰有志气,好样的,明天继续努力!”
晚上,别人再号里抽烟,烟味飘到了我的鼻孔里,我的烟瘾又犯了。我就在心里告诫自己:“林峰,你真的好样的,你一定能为了给孩子省出饼子钱,把烟完完全全给戒掉!”加上浑身关节痛,我就在床上翻来复去,所以晚上我的床一直“咯咯”直响,大家都要入睡,一个床响,大家的床都跟着晃动,所以王小军发声:“林峰,你小子吃了壮阳的药了,今晚咋这么大得劲?”接着是大家的狂笑。
终于捱到第二天出工,我还是提上暖壶,也不和任何人搭话就来到了教室。进门先给自己松绑,把衣服撕扯了下来,烟瘾犯了就打自己耳光,一次又一次教训着自己,逼着自己下着戒烟的决心。“啪!啪!”我抽打着自己。“咕当,咕当”有人摇门,我进来后把教室的从里面反插上,所以摇门是摇不开的。再加上我自虐的时候,是在教室的中间位置,教室的窗户又都开在北墙上,所以每人能看到我。“林峰,你在里面干啥呢,啪叽,啪叽的?”是于全的声音。我没有办法,只好把门打开,于全一看我这样子,吓了一跳:“林峰,你这是演的哪出戏?是疯了?”我有气无力,端着已经拔凉拔凉的开水,“咕咕咚咚”全部灌在了肚里,我都觉得我的目光十分呆滞,对他说:“快疯了,但真的没疯,我要戒烟,浑身难受,难受的不得了!”于全怜悯的看着我:“林峰,你不要这样摧残你自己。我看你还是别戒了,等你上课的时候,那些管学习的来了,你多要几根,然后卷炮抽。也可以让家里给你买些烟丝就像他们那样拿着烟袋锅子抽旱烟。”我摆了摆手:“我的决心已经下了,无可悔改,坚持到底!”“要知道你是写文章出身,真的戒了烟写不出文章咋办?”于全还是一个劲的劝解我。“就是这辈子真的扔掉笔杆子,我也要坚决扔掉烟杆子!绝不后悔,也绝不后退!”我说的时候斩钉截铁。
“那你也要穿上衣服,每天递减着抽烟的数量,慢慢就戒掉了。”于全安慰我。“不会的,那只是给自己抽烟找借口而已,我一生只戒这一次烟,一定要戒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于全看着我不可理喻的样子,摇摇头走了,我关好门,还是这样自虐着。终于在难耐中熬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除过肚子超级的饥饿感和浑身乏力以外,其他的都好多了。熬过了七天,还有抽烟的n,但容易克制的多了,我庆幸自己,终于要和相守了19年的烟说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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