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哽声道。
福臻闭了闭眼睛,虽然早有预料,内心还是感到了一阵绝望。
“是不是……是不是曾博文的?”
沈佳怡紧咬着唇,脸色颓败得几乎没有一点生气。
福臻不由得摇了摇头,简直无法理解。她才十八岁不到啊!她怎么能如此的不管不顾。更何况当时在凤鸣山上,明明她的痛苦与恨意都表现得那么强烈,那么旗帜鲜明。
“正月那时你是怎么说的——你是昏了头了么?你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还……”福臻忽而想起在长兴糕点铺前看到此人亲昵地搂着另一个女人的场景,一时间自责得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倘若当时自己上心一些,倘若当时就将此事告诉佳怡,或许她就不会犯下如此不可挽回的大错。
“大夫嘱付我前三个月务必要多留意,说我血亏气虚,若不小心的话兴许会出问题。”沈佳怡惨然嗤笑,“可你说奇怪不奇怪,不管我怎么蹦怎么掐,怎么糟践自己,它就是不肯下来。”
福臻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她的生活向来简单得几乎乏善可陈,唯一略有见地的也不过是与裁缝有关的那些事,而此时乍然间对着一件本不该由她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面对的事,说不慌乱不无措是假的。
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从她们身后走过,谈话中隐约听见“剧社”“游艺会”等字眼,许是说到兴头上,时不时就爆出争论声或是爽朗的笑声。
沈佳怡的目光追随着他们,露出了歆慕的神色,嘴里仍在自虐般喃喃道:“其实我也买了药的。听说至多吃两剂就能把它打下来。可是我不敢,我怕会被母亲发现。我又想,要不我就躲外头几天吧,等完了事再回来……可是我还是不敢,我怕我回来时就见不到父亲了……”
福臻心疼欲裂,伸出手将这个惶然无助的女孩儿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发,柔声地对她说:“别作傻事!嗯?别作傻事知道么?我一定会想法子帮你的。你容我几天时间,终归能解决的。”
“能么?”沈佳怡伏在福臻肩上,痛苦地呜咽着:“我真的怕极了!福臻姐,我不要它,我恨死它了。你一定要帮我,无论如何都要帮我……”
福臻拍拍她的背,“我会的。佳怡,你信我。”
或许是福臻的语气过于坚定,也或许是见识过她素来的行为处事,沈佳怡渐渐平静了下来。
福臻的一颗心却依然是没着没落的,但此时她不得不先安抚好这个无助的少女,还要编造了一套相应的说辞,为避免沈太太疑心,两人又到附近的西洋药房买了些治疗肠胃的药。
把沈佳怡送回家,敷衍完沈太太后,福臻又赶去了衣铺。铺子里的衣单积压不少,这阵子因着新铺子开业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终于安定下来了,之前耽误的所有时间都得补回来。
这一忙,便是到天黑。许是昨日的病没好透,再兼着今日一刻不停地奔波,从铺子出来的时候,福臻又感到有些头重脚轻四肢乏力。
福臻心里有数,大概就是又烧起来了,好在症状没有昨天那么严重,回去吃几味发散的药应该就无大碍了。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习惯性地往一侧瞟了瞟。
福臻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可当再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孔时,却是有些欢喜的。
谢宗灿看了看左右来往的车辆,小跑着过来。“今日还顺利吧?”
“嗯,挺顺利的。谢谢你了。”福臻笑了笑。
“走吧,我送你回去。”谢宗灿略侧了身,示意福臻一块儿走,嘴里道:“正好给你看样东西,我想着你大概会感兴趣。”
福臻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同时也被他郑重却又有些兴奋的语气勾起了好奇心。
两人上了车,等福臻坐好,谢宗灿便递给她一个包袱,然后摁开顶上的灯。
福臻下意识地接过来,有点儿茫然。“这是什么?”
“你先打开看看——”
包袱里头是几块衣料,质地和花色都很新颖漂亮。
“我有一位朋友,与人合作开了间织绸厂。这是他们新出的样品,我觉得还不错,就带了些回来给你瞧瞧。”谢宗灿说。
“确实是不错!”福臻有些兴奋地摩挲着料子,所有的不适感似乎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了。“这个厂子是我们本地的吗?建在哪里?”
“就在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差不多两个多钟头的路程。”
福臻心里一动,愈发的精神了。“谢大哥,方不方便为我举荐一下,我想去你朋友的厂子看看?”福臻双目灼灼地望着对方,热切地道:“不瞒你说,我一直都有做衣料生意的计划。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供货商。”
“这不用担心,一句话的事。我原也就是想来问问你的意思。”谢宗灿发动了车子,沿着大街一路前行。
“只是这间厂子规模小,样式与花色都不如那些大厂子多。”谢宗灿提醒道。
福臻笑了笑,“无碍。我也并不是什么花色都要。”
两人就着话题又商讨了一番,临到家时约好两天后,谢宗灿陪福臻走一趟。
福臻满心欢喜地一路琢磨着到了家门口。
一推门就去,便有一阵欢快的说笑声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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