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摆手,宿岩道:“让他们走吧。转告宿五老爷,他儿子将考科举是他家的事,我不会允许外人进驻我的府邸。至于他女儿的婚事,有亲爹娘在,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这么一句话,让宿五老爷虚撑出来的气势消散得干干净净,当即干脆地带着不情愿的女儿和同样变了面色的儿子离开。
站在王府侧门外,宿方成才敢转动僵硬地脖颈看向父亲,“爹,大哥让人传的那句话,是,想让他给婷婷安排亲事,您和母亲都必须死的意思吗?”
宿五老爷犹带儒雅的面庞上闪过一抹胆怯的愤恨,转身道:“走。”
不管大儿子什么意思,反正他这是松口了,日后再上门一点点提要求就是。
太阳升到高处的时候,赵阳媳妇喝了一杯加糖的热水,又侧身撩开衣襟喂孩子吃些奶水,便要告辞。
游蕊看得出来,阳嫂子根本没有多少奶水,孩子吃完奶还是有气无力的哭。
婴儿才刚两个多月,半点没有其他刚出生孩子那般的肥嘟嘟,穿着带补丁衣服的小手臂在哭的时候挥舞,如同寒风中褪光树叶的细小枝杈。
伸手握住小婴儿微凉、瘦如爪的手,游蕊心里又酸涩又气愤,甚至都不知道当初她把这个小婴儿迎接到人世间,到底是对还是错。
“嫂子再坐会儿吧”,游蕊说道,“先前我爹买了头母羊,就养在山下,前几天刚生一窝小羊,我去挤一碗羊奶来。”
刘氏局促地看了游蕊一眼,但再看看饿得都没有力气哭的女儿,终究是厚着脸面点下头。
小黑蛋在旁边积极道:“姑姑,我去。”
他已经做好好几个漂亮的枫叶书签,想拿到家跟爹娘显摆一下。
游蕊笑道:“行,路上小心点。”
小黑蛋答应一声,拿着书签就跳起来一溜烟跑到门外去了。
刘氏不好意思地对游蕊道:“蕊儿,谢谢你了。”
游蕊道:“嫂子不要客气。”顿了顿,她说道:“赵家如此对你们母女,你想过和离吗?”
刘氏明显地震了一下,下一刻就摇摇头,“你还年轻,不知道一个女人活着如何艰难。赵家如今这样搓磨我,为的就是让我主动求去。”
说着,她笑道:“我那婆婆如今越发抠搜,就是想攒着钱,等我受不了她家的日子主动求去后,再给赵阳娶个能生的。”
游蕊有些不理解,赵家人在刘氏不能再生的情况下可能会休了她,这是游蕊之前能猜到的,但如此迂回曲折却是为什么。
刘氏看她一眼,晃着怀里的女儿,说道:“当人的,谁不要个脸面名声?更何况咱乡下人家,谁家也不会轻言休妻和离的,不仅女方脸面无光,男方面上也不好看。你想想,他家要是因为我生个女儿休了我,别人家的女儿不是人吗?他家又不是皇宫,谁还舍得让女儿嫁到这样无情义的人家?”
“如果我主动求去,就不一样了。”
游蕊完全没想到这样的内情,问道:“既然如此,嫂子何必跟他们这样耗着。”
赵家有別娶新妇的心思,早晚会想办法让刘氏离开。
刘氏苦笑道:“我要是走了,这个小累赘谁管?赵家不会留一个女娃子给新妇添堵,退一步说即便他们留下孩子,在新妇手底下,孩子能长大吗?至于我带走,赵家可能会同意,但我娘家那边却绝不会同意。我这样的年纪,回到娘家不会留多久就会再走一步,我女儿以后该怎么活呢。”
话未落,成串的泪珠已经滴下来,砸在小婴儿泛着饥黄的脸上,她赶忙抬手擦。
这些话里,充满着一个女人的无奈,游蕊心里很难受,她自己一开始也明白,在这样的时代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做依靠很难生存,刚才怎么就会问出那样天真的话来。
刘氏抬起手背沾掉脸上的泪水,笑道:“真是的,泪窝子这么浅。你也不用为我们母女担心,我那男人虽然听他娘的话,却也不会忍心看着我们母女俩个饿死。这么多天都是他都藏粮食,我才不至于一点奶水都没有。”
“有一年庙会听戏,听到过人家唱贫贱夫妻百事哀,真是唱得精。他不是坏人,我就跟赵家这么拖着,等到他那二弟娶了媳妇生出来个儿子,我这边就不用被婆婆当作眼中钉了。”
游蕊问道:“万一赵家婶子非要找错逼你离开呢?”
“反正他们是不敢休我”,刘氏说这话时很有几分光棍儿,“一个乡下泥腿子,休妻?他敢休一个,后面恐怕连寡妇都娶不上。我就跟他们耗着,看谁能耗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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