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哥儿站在书案边摆弄着,袁仪走到他身边,见案上打开着一册书卷,“先生交代明日要诵读的。”认真对着她说。原来小团子是要交代她近日先生教习的,见她明白的点头,又往后翻了几页“默了交于先生的。”小大人般认真的交代一番,又拿过一叠默好的放在边上。袁仪眼看着,心里一阵阵的发软,亲姐虽然不亲近他,可知道她病着,却悄悄打听着课业,还帮着默了功课!
案上还摆着几册明显不是杜先生课上用的书册,倒像是国子学的。二姑娘在学里提过,原主小姑娘的记忆里觉着她显摆。“先生教的你习全了?可是都会了”她不禁好奇,七岁的小家伙,真学这许多了?“我是哥儿,大哥都去国子学了。”他还特意抬头挺胸的说着。大少爷袁承在国子学,立哥儿与二少爷三少爷一道由杜先生教习;袁仪则与大姑娘袁秀二姑娘袁乐一道由冯先生教习。
“可是想早些与二哥三哥他们一道习着?”她试问,“要杜先生愿意才可。”他低着头轻声回她。“明儿找杜先生指些书目于你先习着吧。”“嗯。”他低低的应着。立哥儿年岁小,教习的书目是不同于二少爷与三少爷。他私下极用功。
“可有《人物志》或是《游记》?袁仪问他,她对这个朝代毫无所知,原主小姑娘除了学里的书册就是《女戒》或《女训》。
“无”立哥儿摇着头不解的看她。小家伙可别成小书呆子了,拉着他坐下“京都是北边,冬日下雪,你知南边儿可有下雪?可知我头上的珠子哪里产的?为何有洪涝灾害?”说完见他低头静默着,也不打搅,径自磨墨习字。
原主姐弟俩一个总沉默着,另个孤僻着,却都是勤奋用功的孩子。袁仪在现代学过国学,幼学琼林还是能默下一部分的,提笔慢慢回想着默下。立哥儿回神看着身边静静默书的袁仪,眨了眨眼,拿起一卷书册,安静的看着。
“姐儿这可是头一次到哥儿屋里,且看着不同以往,虽说还是文静着,却是难得与哥儿处一块儿。”外间周阿嬷和阿梅叙着话。“这些日子养着身子,姐儿时常愣神,我原还忧心落下了病根子。”阿梅说着这些日子的担忧。
“这么看来姐儿是思想明白过来了,往后姐弟俩和睦着,哥儿也能开怀些。”阿嬷欣慰着说道。
一气儿默了五张纸满满,袁仪转动着手腕。在现代,她一天最多大字练三张,像这样默满五张纸可是从未有过的。
仲秋在一旁候着,见她停了笔,忙捧了淡茶过来,袁仪接过抿了一口。听着屋里有了声响,周阿嬷走了进来“哥儿姐儿可要歇歇,方才邓婆子来说了,老祖宗留咱们姐儿用膳,小厨房另做了松子鱼,酱肘子,一会子该用膳了。”
入冬后老祖宗时不时喝汤药,怕过了病气,让立哥儿单独在屋里用膳。姐弟俩用过膳,袁仪拉着立哥儿到院子门边儿折了几枝梅插在那圆肚子大花瓶里,后俩人又读书习字,虽然都不说话,倒也觉着亲近。
默了约莫半个时辰,袁仪收了笔,示意着立哥儿也收了笔,“你歇会儿觉,我回院子里。”他不说话,看着有些不愿意“就歇半个时辰,养好了精神再用功。”他这才点头,让仲秋侍候着净手歇下。袁仪禀过老祖宗,才回了院子。
进了屋子,她在案几边上呆愣着,从此就安了身?仍是有些难以置信。磨墨提笔练了大半个时辰的字,才收笔停下。
毕竟才病愈,阿梅劝着歇会,她却要了些布块,在案上画画剪剪的,又歪歪扭扭的缝着。也不知她要做些什么,阿梅的绣工好,倒是想教,偏原主手拙也没心思,就由她去。这么忙活着也就到晚膳时辰了。
冬日里天黑的早,晚膳后天就黑透了,古代的夜晚文娱活动匮乏,尤其她这么个小姑娘。早早的洗漱上床歇了。
袁仪静静的躺床上,了无睡意。亲娘肯定是生立哥儿时难产没了的,原主性子孤僻,知道的不多。现今是昭德十三年,一个完全不曾出现在中国历史中的朝代,也许与宋朝相似,她是历史白痴,就知道唐朝以胖为美。
亲爹在外为官多年未回,原主的记忆中关于亲爹娘的信息极少,几乎没有,连样貌都是模糊的。虽说曾祖父袁老太傅过世了,祖父四品少卿,亲爹少年探花郎出身,就算没能调任回京都,总不至于丢下年幼的子女多年不闻不问?这是二十多天来袁仪第一次冷静的思考这些。小姑娘的记忆中只记着有了弟弟就没了娘,这是她的心结。
如今她回不去,事实上就是代替了小姑娘活着,照顾立哥儿是她的责任,可现实的处境是她的身份也就是个小姑娘,在这男尊女卑的年代,她自身亦不由己,立哥儿总归是男丁,读书上进总能有出路。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得先把明天的一关过了又再说别的。也幸好原主小姑娘孤僻,要是活泼,她这个被闺蜜视为木头的可装不来,非得穿帮不可。幸好两人都爱书画。想着她一个现代职场小白领又要开始过起小学生的日子了,烦恼着竟也渐渐睡去。
冬日里卯时天还未亮,“姐儿,该起了。”阿梅轻声唤着。昨儿晚间,姐儿说了今日要去学里,让早些叫她起。袁仪迷糊着让阿梅扶起,再在迷糊中穿衣洗漱,直到坐着用膳,才清醒些,简单用了些粥,就带着画儿往益寿堂去,昨儿说了让立哥儿等着一道儿去学里。
自昨儿袁仪说了要与他一道,立哥儿就比往日里还要早起,早早用了膳,在院子门边儿等着,身边儿跟着仲秋。见她们过来就迎了上去。“怎不在屋里等着。”袁仪说着将自己的暖手炉塞到他手里。立哥儿推辞着,“我走了一路,身上热乎着。”他这才老实的抱着。
两人伴着往向晚楼走去。向晚楼靠近前院,南北开窗,上下两层,烧着地龙,少爷姑娘们不会冻着。夏日里方才移到水榭。
两人到时,已有两个丫头在抱夏候着了,是大姑娘和二少爷先到了。两人各自从丫头手里接过书袋,袁仪往二楼而去,立哥儿则在一楼。学堂里是不许丫头随从的。
“大姐姐安。”袁仪含笑跟四姑娘问安,“三妹妹安。”大姑娘忙起身回礼,这可是头一回,往常三妹妹可是不理人的,这次病愈后变得有礼可亲了!大姑娘暗自嘀咕着又拿过自己的书册“前日先生布了今日要诵读的,这会儿先生还未到,三妹妹可要先看着?”袁仪谢过她,自书袋里取了书册,安静的温书侯着。
等辰时过初刻,二姑娘也进了学堂,姐妹间相互问安着各自坐下。“前日先生布下的功课,三妹妹可有带着,近月未学,不知三妹妹的字可是还好?”二姑娘挑着眉问袁仪。
“不知,先生未过目。”袁仪无奈。这小姑娘怎么就跟她的字较劲了。
“不知冯先生今日会带哪位大家的画与咱们观摩,可别再画荷了。”大姑娘笑着说道。大姑娘今年十四,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一身嫩绿的裙衫把她衬托的像那含苞未开的荷。已是定了夫家。
“应与冯先生说,冬日里该画梅。”二姑娘笑的明媚。
冯先生对袁仪补上的功课还算满意,督促着要多练字。所谓熟能生巧,近月未练,生疏了些许。袁仪点头应着。
从她能下床,就在书案找着原主的字,下意识的对着笔迹练习了几回,昨日默的书,是对照着原主的笔迹,看着是生疏了些,往后再一点点转到自己的笔迹。
书画课冯先生挂出的是一幅山水墨画。让姑娘们临摹。
午时立哥儿随袁仪回了院子。两人用过午膳,来到书案前,立哥儿从他自己的书袋里取出了册书卷递给袁仪,是册《风俗志》,袁仪意外道“哪寻的?”
“昨日找大哥哥借的。”昨日袁仪回了院子,他就去寻了大少爷,请教了课业,末了还让大少爷帮着找这类书册。正好大少爷有这么一册《风俗志》,就取了借他。大少爷还好奇他怎么对这类杂书有兴趣了。
袁仪欢喜的看着。可惜没机会出门,最好是下回出府去书铺找找看。
两人歇了会儿,就去了学里。姑娘们每日未时跟着冯先生弈棋或是跟着陈先生学抚琴。姑娘们的琴课时间是少爷们的书画时辰,哪位姐妹抚琴好,少爷们书得也洒脱些,画更灵秀些;要是哪个姐妹抚差了,少爷们的书画也就凌乱些!原主小姑娘不善琴棋,每每让众少爷们头疼。如今换袁仪来了,少爷们该是更头疼些!
袁仪木着脸,假装没见着二姑娘正挑眉得意地看着她,淡定的回到位置坐下,内心却崩溃了。不说二姑娘如何,同样的琴,大姑娘就抚得温柔婉转、六姑娘抚的琴曲是清幽悦耳,自己却是弹出穿脑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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