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的双眸黯了黯,“是元昭二十一年,就是我父亲去世那一年所绘。”
徐皎的目光一直睐着长公主,自然没有错过她面上微乎其微地变化,要知道,长公主这样的人,自幼长于宫闱,又随父征战过沙场,这一生不知经过多少的事,早已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养气功夫,能让她变了脸色,哪怕只是一瞬,变化更是细微得稍稍不注意就能错过,那这件事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冲击。
“母亲,怎么了?”见长公主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沉敛着眸色若有所思,徐皎有些不安地问道。
长公主醒过神来,对徐皎道,“阿皎,陛下交代的差事非同小可,那几幅画更是宫中珍藏,你千万要当心些。若是有什么不妥,记得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先来与母亲商量,你可听明白了?”
长公主语重心长,说这些话时,目光一瞬不瞬,紧紧盯在徐皎面上。
徐皎似是被她的郑重其事吓到了,讷讷点了点头。
她这副模样落在长公主眼中却并未让她满意,当下眉心一蹙就是道,“别只是点头,清清楚楚告诉母亲,母亲与你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记在心上了吗?”
徐皎望着她,双目澄澈却略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见她这般乖巧,长舒了一口气抬起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像拍孩子一般拍了拍她的背脊,“别害怕,有母亲在,这一回,母亲总要将你护得好好的。”
换做旁人,或许未必知晓长公主这一席话中的深意,徐皎却是再明白不过,鼻尖不由得就是酸了酸。
等到回了赫连府,徐皎将宫里的事儿都与赫连恕说了。
赫连恕在宫中的耳目自来灵聪,对太后、长公主及显帝几人如今的关系心知肚明,轻描淡写对徐皎道,“流民营的事儿,那位虽是捂得紧,可太后那样精明的人哪能任由他糊弄过去,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后来母子俩又大吵了一架,自那之后,那位便甚少再去探望太后,而太后的身子也就越发不好了。”
难怪早前安福宫中,几人碰面,会是那么尴尬的气氛。
大抵也是因为这样,长公主才会疑心起显帝急匆匆赶去安福宫的原因。
毕竟他已经许久未曾去探望太后,那么巧,徐皎去了,他便忙不迭也跟着去了。
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在意,迫不及待?
“人说血浓于水,可到如今地步,亲不亲,又有何意思?天家无情,果真如此。”徐皎喟叹道,想到赫连恕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起来的,登时心里更是疼得慌。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后,徐皎才一个倾身偎进他怀里,轻声问道,“你说……母亲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背倚在赫连恕怀里,徐皎手里绕着一根络子,轻声问道,双眸却是幽暗。
“长公主若说半点儿不知,定不可能。可长公主的为人与先帝父子倒还是不怎么相同,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将兵权交出,还有舞阳郡主之死……”赫连恕似是知晓她心中纠结,一字一句皆落在她心头要紧处。
赫连恕低头就在她头顶烙下一吻,“阿皎,不要太为难自己。明明恨一个人,要说服自己不恨太难,而明明不恨一个人,却硬要说服自己去恨,则更难。有的时候,不必去多想,你的心,自然会告诉你答案。”
徐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过了片刻,才低低“嗯”了一声。
之后,徐皎便是关起门来研究起了那几幅画,虽然画中之谜她已是窥破,可却不能一早便将画作给毁去,还得先仿着将赝品做得惟妙惟肖才行。
徐皎一钻进画堆里便是没日没夜,整个府上的人都是习惯的,倒并没有觉得奇怪。
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敢搅扰她。
但每日三顿饭却必然要按时按点吃的,赫连恕下衙回府后也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她从书房里拎出来。押着她或是散步,或是说说闲话都好。
只是最近赫连恕也是早出晚归,回来时已是夜深了,其他人又都劝不住徐皎,她是真真有那废寝忘食的架势,那画拿回府上不过十来日的工夫,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儿。
这一日,赫连恕难得地回府早了些,天还亮着,他回了府就直接入了书房,将徐皎从那画堆里拎了出来。一看她的脸色,便是皱了眉。
“看来我与你说的话你都没有放在心上,看看你,这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你这眼睛还想不想要了?”
徐皎由着他骂,也不还嘴,只是仰起小脸,望着他吃吃地笑。
赫连恕见她这副模样,登时没了脾气,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叹道,“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走得安心?”
徐皎闻声,面上的笑容倏然收起,没有言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赫连恕,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好像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赫连恕的心口蓦地一掐,牵了她到一旁的软榻边坐下,略略沉吟片刻,这才道,“这几日你整日都在书房埋首作画,自是不知外头的事儿。”
“节度使们倒都遵从旨意派了兵镇压民乱,谁知这些流民却已然成了气候,节度使派出去的人非但没有讨着便宜,反倒损失不少,又丢了几座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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