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已经在马车上候着了,徐皎与负雪一前一后钻进了马车内。负雪当日伤得重,如今伤口虽已结痂,徐皎却也不让她到跟前伺候,只让她在房中好生休养。今日倒是让她一道随着来了,主要是想着一会儿徐皌也要来,过后她便要随着李焕一道回卢西去了,要何时才能再见就说不好了,所以想着让她们主仆二人再见见。
马车一路行到赫连府门前停下,赫连恕居然已经亲自带人候在了府门处,见得赵夫人就是长揖到底,喊一声“伯母”,上前来,殷勤地扶住了赵夫人。
徐皎也被扶着下了马车,抬眼就见到了府门处候着的那顶与她家里一般无二的滑竿,登时就笑了,睨了一眼赫连恕,她总算是知道她家里那顶滑竿从何而来了。
徐皎倒也不拂了他的一片心意,更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心,因而很是自觉地坐上了滑竿,由着人抬着进了府门。
现在的赫连府与徐皎头一回来见时,已是全然不同了。赫连府本就是前朝王府改建,占地很广,如今经过彻底的修整,府苑阔大,门庭敞亮,就是花园亦是寻了能工巧匠来好生规整过的,一路行来,赫连恕时不时与赵夫人解说两句,赵夫人皆是点着头,面上挂着满意的笑。
尤其是逛到新房以及为赵夫人专程归置出来的院子时,赵夫人心中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这院子里的陈设本就是请赵夫人来掌过眼的,自是处处合她的心意,尤其是那正院的匾额上“明月居”三个字更是让赵夫人心中熨帖得很,转头笑瞥一眼赫连恕,就拍着他的手道,“你就惯着她吧!本就是个娇气的,往后只怕更要被你惯的无法无天了。”
“惯着宠着阿皎,我乐意。”赫连恕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出口的话却能甜得腻死人。
徐皎在滑竿上听着,见赵夫人和他皆是别有深意往她瞥来,她轻轻哼了一声,想道,前两日也不知是谁不由分说就没收了她的西瓜的。还宠她惯她呢!
逛了一会儿,也是逛累了。赫连恕让人备了午膳,都是按着赵夫人与徐皎平日里爱吃的菜色来准备的,赵夫人吃得心满意足。
饭罢,又让琴娘扶着在园子里走走看看,消了消食。赫连恕这才到徐皎耳边轻声道,“李焕那头传话过来,他和你阿姐午后过来,估摸着应该快到了。”
徐皎点了点头。他们自然是会安排妥当的,倒是用不着她操心。
赵夫人自来有午睡的习惯。逛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房里的一切都是现成的,赫连恕正好让她住住屋子看看有什么不习惯的,便将她引着去了专程给她备的那处院子。就在正院旁边,往后他们婚后接她来小住,也不会离得太远,她想见女儿随时可以。
赵夫人自然是欢喜得很,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心满意足的笑是藏也藏不住。扶着琴娘的手便去了,徐皎也跟着去了,被她拉着手好生念叨了一通,说什么她好福气遇着了赫连恕,他事事妥帖,让徐皎也要珍惜,对他也要好,两个人好生过日子。
徐皎自然是迭声应好,见她睡着了,这才从屋子里蹑手蹑脚地出来了。
出了门,她长出一口气,可眉心却是轻轻拢了起来。
“怎么又愁上了?”侧边传来赫连恕的冷嗓,徐皎回头,就见着他负手自廊下徐步而来。
她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有些害怕。母亲这些时日......再未问过半句父亲,她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早前,因着他们婚期将近,赵夫人催着她去信让她父亲快些回凤安,徐皎不知怎么办了,便将忧心之事说与赫连恕听,赫连恕便主动将事情揽了过去。
正好前些时日通河决堤,阻断了南北往来的官道,赫连恕和徐皎两人一合计,就以此事为由,送了封信回景府,以九嶷先生的口吻告知事由,说他在赶回凤安的路上遭遇了洪灾,虽然侥幸逃脱,但却伤了腿,又蒙一户人家相救,那户人家如今遭了灾,他断然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便想留下,一来养伤,二来帮着那户人家重建家园,也算是报了恩,只是确实是赶不及回凤安为女儿送嫁了。
本来这样的事儿,赵夫人能不能信不好说,可赫连恕却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与九嶷先生从前的书童长得差不多的人,又让文楼的好手巧手修饰了一番,竟是连说话行事也一般无二,恁是将赵夫人给骗了过去。
赵夫人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九嶷先生连女儿出嫁都不能赶回凤安城,但听说他伤了腿,更是急得很,若非徐皎婚期在即,这路上又不好走,她只怕就要立时赶过去了。赫连恕好说歹说,派了人跟着那书童一道回去照看,她这才放心了些。
可是这些时日以来,赵夫人的表现却与之前有些不同,她不但再未问起过九嶷先生,更是时常发呆走神,人也有些消瘦,若非她对徐皎的态度没有变,对赫连恕也一如既往地好,徐皎只怕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纸包不住火。徐皎知道,可她总是希望能包久一些。哪怕明知长痛不如短痛,可她更希望赵夫人能够不痛,哪怕永远活在这样的幻梦里,哪怕需要她用无数的谎去圆她这个梦,她都甘之如饴。
她只盼着老天爷能看到她的一片诚心,能成全了她。
她心中所想赫连恕自然清楚,叹息着抬手将她轻轻拢进怀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有我在呢。往后,我们一起面对。”
徐皎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好似能从他那儿汲取一些莫名的力量一般。
“咳咳”两声,很是刻意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惊扰这一对静静相拥,岁月静好的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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