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掂着那只酒囊,却好一会儿没有喝了,眯缝着一双略带惺忪的眼,看着怕是不一会儿就能睡过去。
赫连恕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在夜色中忽闪了一下,语调平淡地问道,“明月郡主闺名是徐皎吧?皎……你出生的时候是有明月悬空的夜晚吗?”
徐皎没有回话,反而转头往他看了过来,“那赫连郎君单名一个‘恕’,总不能是出生时便要原谅什么人吧?”
赫连恕眸子陡然一利,锐利如刀锋的目光往徐皎扫去时,却见她捧着脸冲着他吃吃的笑,一双眼睛已经醉意迷离。
“阿恕……阿恕!”少女的声音本就如春日清泉一般动听,这会儿添进了两分醉意,更是娇柔如春花,他的名字被她轻吐而出,好似揉进了说不清的缱绻蜜意,让他的心弦陡颤。
“他们都管你叫阿恕,还挺好听的……比赫连郎君好听!恕……其实是个好字啊,对这世间少些记恨,多些宽宥,活着岂不更多些美好的滋味啊……”她的声气儿渐渐低弱下去,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去了,原本撑着下巴的手更是一松——整个人就往下栽去。
赫连恕的脑子反应过来时,双掌间已是一沉——
他的双手已经先于他的意识伸了出去,接替了她滑落的手,将她的脸捧在了掌间……
她柔嫩的面颊就贴在他的手掌上,柔嫩莹润,被酒意染红的小脸恍若花儿一般,盛放在掌间。
赫连恕沉下眸子,正待松手,徐皎却咕哝了一声,小脸贴着他的手掌轻轻磨蹭了两下,他一僵,过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松了手,却是将膝盖递了过去。
她枕在他膝上,拱了两拱,寻着一个舒坦的位置,不再动了,沉沉睡了过去。
他却是低头望着她,眼底暗阒一片,注定难眠。
夜半时,才倚着墙壁勉强合了眼。
在那声恍若受伤小兽的呜咽声传进耳中时,他便是骤然在暗夜中睁开了眼睛,不用特意去看,他也知这声音从何而来。
徐皎做梦了,只是梦中,却仍是现实的折射,惨烈而悲痛。
她身上裹着他的深色外袍,整个身子都埋在里头,越发显得单薄苍白,她睡得极不安稳,辗转反侧着,满头满脸的冷汗,嘴里更是不清不楚地呓语着,“我不要在这里,我想回家……我要回家……等等我!等等我!”
呓语中掺进了呜咽声声,一缕晶莹从她眼角滑落——
赫连恕眉峰紧蹙,徐皎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挣扎起来,他单手就将她制住,抬手一探她的额头,触手滚烫,他沉沉叹了一声,果真发热了!
天,亮了,鸟雀的啁啾声渐渐盈了满耳,徐皎在睡梦中不堪其扰地皱着眉,终究是缓缓睁开眼来。
刚一动,一个物件儿便是从她的额上滑落下来。她愣愣低头将那团叠成条的布巾捡了起来。
还在愣怔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就被人“吱呀”一声轻推了开来,“醒了?”
赫连恕冷沉的嗓音徐徐响起,一边说着,他已经一边走了进来,对上徐皎仰起看他的眼睛,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后蜷握成拳头,到底没有伸出,“二娘子昨夜有些发热,眼下觉得如何?”
徐皎将那布条捏在手中,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望着赫连恕眼下淡淡的黑影,眼底光芒流转,“眼下已是觉得好多了,多谢赫连郎君。”
“如此便好,肚子饿了吧?出来吃点儿东西!”赫连恕说罢,转过了身,大步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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