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一手好手艺,我出钱给你们开一间更大的铺子,比现在的铺子大三倍,你们只需负责后厨便可,经营之事交给我,每月所得利润五五分成。”
井文松闻言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没想到自家那小生意居然入了梁东家的眼,这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井甘却是不温不火,脸上全无惊喜之色,“梁东家是想与我合伙甜品生意。”
梁济洲一直观察着井甘的神情,继续道,“你们铺子这么小,人也这么少,每日能有多少流水利润,有我支持,再加上我壹蝉居的名声,保证每日利润翻十倍不止,不比你现在赚的多?届时我会给你们安排足够的人手,令堂也不必亲自劳累,只需指挥手下去做便可,不比现在轻松?”
梁济洲说得认真且真诚,井文松听得满脸激动,井甘却暗暗沉了眸子。
梁东家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奸商,挖了个大坑让她跳!
“梁东家想给我当老板,可我不愿给人打工。”
井甘说话时嘴角勾着礼貌的浅笑,声音平和,却满是坚定。
梁济洲虽不知道什么叫‘打工’,但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解释道,“你我五五分成,都是老板,何来打工之说。”
井甘冷嘲地哼了一声,突然抬眼直视向梁济洲,眸子漆黑闪烁着锐芒。
“梁东家不妨直言,你是看上我们家甜品的制作方法了吧,不必绕那么大的弯子。”
梁济洲大费周章出钱出力,摆出这么大的诱惑就是为了让井甘往里跳,等店铺开起来让自己人学会甜品的手艺,他们井家立马便会被踢出局。
壹蝉居财大势大,到时有的是办法收回那五成分成,而井家没了独门手艺便什么也不是了。
“甜品手艺是我们最大的本钱,不可能让外人知晓了去,梁东家还是别费心了。”
梁济洲本是想让井家人到壹蝉居当甜品师傅,再偷学他们的手艺,担心这井甘聪明不好骗,这才绕了个弯,说合作生意,没想到还是被她看穿了。
梁济洲知道井甘与寻常女子不同,但内心深处始终觉得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却不想有这般长远、锐利的眼光,还真是小瞧了。
梁济洲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目的被拆穿也不急恼,沉默了片刻,半是威胁半是规劝地道,“有这么好的生意自然要把它做大,你独占着手艺有何意思,与我合作能创造更大的利润,比你们十年二十年守着那小铺子赚的多。做生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可明白,你看你们一家小的小、病的病,有我在前给你们遮风挡雨,你们在后面数钱岂不安稳?令尊可还在牢里。”
最后一句才是画龙点睛。
梁济洲在用井长富威胁她。
井文松此时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他能听出梁济洲的话外之音,如果不同意合作,他便不会提供线索救井长富。
井长富再如何不好,终究是他们的父亲,根深蒂固的孝道让他无法做到见死不救,他紧张地看着自己气定神闲的姐姐,心头隐隐升起担忧。
“梁东家今夜专门来找我,想必已经把我们家调查地清清楚楚,知晓井家是我做主。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和我爹的关系如何。”
井甘讥讽一笑,继续道,“我那个爹好吃懒做一无是处,我和大哥出意外后甚至想把我们丢到深山自生自灭,所以我对他毫无感情可言。他落得如今的下场是他的命,我尽力寻找真相算是还他血脉之恩,但要我拿全家人的未来去救他一人,那是不可能的。梁东家今日怕是白跑一趟了。文松,送客!”
说完转动轮椅就朝门口走去,井文松一下站起来,急切地喊了一声,“姐姐——”
井甘冷冷地回头看他一眼,“好生送客人出去,别失了礼数。”
“二小姐当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梁济洲哈哈大笑几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井甘毫不客气地道,“那只能说明梁东家寡见少闻。线索的事愿不愿意说是梁东家的自由,我爹上断头台时你也不必内疚,毕竟人不是你杀的。”
好心机!
梁济洲身体僵了僵,忍不住心中惊叹。
好一招诛心的反激法!深戳人心。
“好,我不要你们甜品的制作方法了。我出钱扩大你们的生意,经营权给你,我不插手,我只要四成分红。”
梁济洲做出巨大的让步,不管事的纯投资,看来对井家的甜品生意十分看好。
井文松很开心,这样姐姐总不会拒绝了,既能扩大生意保住独门手艺,还能救出父亲,这是双赢的方法。
井甘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半天没说话,背影格外羸弱,却又像是能支撑起无尽的苍穹般坚韧强大。
她在阿兰手背上轻挠了一下,阿兰心领神会地将轮椅转过来,面相梁济洲。
阿兰已经能听见了,井甘却还像之前一样用手与他沟通,一时还改不过来。
“梁东家既然有心与我合作,我倒有个想法。壹蝉居可愿做我甜品铺子整个留仙县里独一份的独家经销?”
井甘嘴里总是冒出一些梁济洲听都没听过的词汇,梁济洲感觉又新鲜又好奇,不由问道,“什么是经销?”
“简单讲就是买进卖出,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你作为中间商赚差价。”
梁济洲作为商人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井甘的想法,却是奇怪地皱了皱眉,“你有自己的店铺,根本不必他人转销。”
井甘慵懒地靠在椅背里,眉心现出倦色,“树大招风,想赚多少钱就要承受多大的风险,而我是个懒人,想赚钱又不想多操心,壹蝉居在留仙县首屈一指,可以成为我最好的盾牌。”
如今凭新式甜品在留仙县的名声,这个生意是稳赚不赔的,之前梁济洲游说井甘的话都是夸大其词,照甜品铺子现在的受欢迎程度,最多一两年他们便能扩大店面。
梁济洲就是看中了甜品铺子的大好前景,才想趁他们名气还不算太大插上一脚。
听井甘的意思,她并不想把店面做大。
“你想怎么合作?”
梁济洲此时已经是用商场上面对同行的慎重态度与井甘商谈,面前的女孩虽然才豆蔻年华,却已有成人的智慧,他不敢轻慢。
井甘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前的小桌面,笃笃笃的声音在安静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响了一会,突然停下来,紧接着便是井甘有条不紊的声音。
“甜品铺子所有种类的面包和饼干每日定量送到壹蝉居,给你七折价,一月一结。拉货的人力物力你自行承担。”
梁济洲眼底有光亮闪烁,但隐藏地很好,“只有面包和饼干类?那你们其他的甜品……”
“饮品是现做现卖,无法提前提供。”
梁济洲面露惋惜,那些奶茶、冰沙他也喝过,十分有特色,女人孩子肯定特别喜欢,若能一起卖利润绝对能够翻倍。
井甘看出他的想法,轻笑一声,“别着急,还有的是机会。”
梁济洲听她这意思,看来她还有很多新花样没展示出来,心头不由一惊,与她合作果然是正确的。
两人又谈了会具体的合作细节,井甘才不经意地提起来井长富,梁济洲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来给她提供案件线索的,这才将看见的娓娓道来。
“我家与张家同在上交街上,张献文死得那晚我回家时碰巧在张府后门处瞧见他家少奶奶与人私会,两人又抱又亲,那张少奶奶还哭得梨花带雨。我当时也没多想,直到后来听说张献文被杀,这才有了些猜测。”
饶是方才与梁济洲针锋相对都始终一脸平静的井甘,此时却露出一丝惊喜。
她有预感这个线索会是个极大的突破口。
“你可看清那人模样?”
梁济洲可惜地摇摇头,“那人当时背对着我,穿了一件黑色长披风,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头上还戴了兜帽,根本没瞧到正面。不过……”
梁济洲突然想到什么细节,眼睛一亮,语气带着些许激动地道,“那人脚好像有问题,走路姿势有些跛。”
脚有问题,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特征。
井甘心头的迷雾又散了几分。
“当时是什么时辰你可还记得?”
这个问题梁济洲回答的毫不迟疑,“应该是在亥时两刻。壹蝉居都是亥时准时闭门,当晚酒楼关了门我就直接回家了。”
亥时两刻,亥时两刻,亥时两刻!
井文松的心突突跳起来,这个时间张献文已经死了,若那个情人真是凶手,他便是杀了人后去见的张少奶奶,张献文之死莫非是两人合谋?
没想到张献文是死于情杀。
“那个情人可有驾车?”
“应该驾了车的,最后张少奶奶把人送走,我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梁济洲怀着愉悦的心情离去,而疲倦的井甘因为刚刚得知的线索整个人都精神了,她在廊檐下静坐着思考事情,几个弟弟妹妹都不敢打扰她。
徐徐凉风吹过黑夜带去了燥热,大家等了足有一刻钟,陷在自己思海里的人才陡然清醒过来。
“长青,去看林木回来没有,我要出门。”
蹲在门边的长青一下子跳起来,大喊一声好,二话不说就跑出了家门。
井文松担忧道,“姐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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