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许央的烦躁,其实心里清楚是在担忧师父的这一次出行。果然,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许央疯狂在进山的小路上奔跑,一边跑一边用望远镜查看师父的方向和位置,根本不管身后江夏喊着什么······
“田丰,你是怎么做事的!”
这是许央第一次喊田丰的名字,还是第一次使用这样的语气。当许央看到奄奄一息的师父时,许央根本压不住心中的怒气!
“少主我······”
田丰没法反驳,也不知道怎样解释,一个我字说完,已经哽咽了。
“为什么?那狗日的农正呢?他喊走了师父,师父成了这般,那狗日的没脸来了是不是?”
许央咬牙切齿的怒吼,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声调都变了。
可即便许央这样嚎,师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主,农正替主公迎战两局,也受了重伤。他······他被农家人带回去了。”
许央很轻微的将师父从田丰的背上挪过来,自己背在身后:“师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呀?好好的在山门不好吗?掺和这劳什子聚议干嘛!”
嘴里嘟囔着,不停呼喊着师父,可师父一直没有回应。
许央能感觉到,师父还活着,可与死人几近没两样了。恐怕是一口气拽着,想回来山门。
许央这时候想慢一些,只要不到山门,师父就舍不得放下那口气;可又不敢慢了,担心师父坚持不到进山门。
仿佛山门就是那离魂门,在许央背着师父踏进山门的一瞬间,许央感觉到师父仿佛长出了一口气······师父去了。
整整一天,田丰和江夏,包括整个山门里的管事、门徒,都不敢挨近少主,那赤红的眼,冰冷的神情,让所有人都恐惧。
田丰随这主公和少主七八年,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神情的少主。拿着主公的遗言,田丰硬是不敢奉上。
“主公,老主公需要装殓了。师门节葬,今日就要入土了。”
田丰和江夏请出了不问俗事的那些师门遗老,都是跟老主公同辈的,这才把主公从老主公身边拉开。
许央木然的看着门徒忙碌着将师父装殓,木然的跟着一众将师父下葬,脑子里全是这些年陪着师父的片段。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濒临死亡,几乎要接近死亡时,师父出现了。
从上辈子心如死灰,到这一世的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许央完全不在乎自己生死了,是师父让他有了活着,活下去的念头。
可现在师父走了,一副薄皮的棺材,多少年放置在祭奠堂,都被擦拭出包浆的薄皮棺材装着师父,放进了早已建好的墓葬。
自从师父下葬后,许央每天都行尸走肉般的待在师父的坟头,不哭不闹,不吭不哈,就单纯的待在那儿,让整个山门都处于一种压抑的气氛中。
一直过了头七,田丰憋不住了:“主公,这是老主公留给你遗言。”
“田叔,让大家陪着我担心了。”
许央接过田丰奉上的几页纸,话虽然有些沙哑,总算是开口了。
近十天,这是许央第一句话。田丰喜极而泣,鼻涕眼泪流着:“主公,我···我·······主公说他没堕了师门名头······”
田丰的一句话,让许央瞬间泪崩。终于算是有表情了。
许央也算是回魂了。
看了看师父的坟头,郑重的跪下,额头踏踏实实的磕在石碑上:“师父,徒儿也不会堕了师门名头!无论是何种遗愿,徒儿都会用一生去实现!”
说完,许央起身,抹一把脸上的泪,转身······
就在许央转身的一瞬间,才发现,师父的坟头居然就在自己当初掉落的那个崖底对面。而许央看到了当初自己进终南山时带着的软质拉杆箱碎片,就散落在师父坟头的对面。
七八年了,除了塑料材质的物事,几乎都被大自然降解了,找不到一丝自己进山时带着的物事痕迹。
许央当初准备进终南学隐士苟且偷生,曾经带了不少的农作物种子,还是用纸包包着的农作物种子。纸张是最容易被降解的。
这时候正是七八月,许央似乎想到了什么。
许央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的走近了那一片崖底。
许央看到了蓖麻高低粗细的玉米杆,看到了狗尾巴花一样的土豆秧,看到了草莓大小的西红柿,看到了槐角大小的辣椒······
都活了,只不过因为过于集中,让它们得不到所需的养分,没有了原本的样子,可那些枝叶,许央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