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内。
陈肃与桑梓面对面坐着,如同朋友一般聊天。
他并不担心这位女刺客会暴起伤人,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这项能力,手筋脚筋早就被挑断,就连说话也需要耗费许多气力。
“其实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你的身份,直到那次你的失踪,我便觉得隐隐有些奇怪。”
桑梓瘫坐着,虚弱的问道:“哪里奇怪了?”
“刚开始,我以为你是被凶手劫持走了。可是却又觉得有些突兀,凶手为何要冒险杀人将你带走。后来我才因为一句无意中的话想明白,那不过是你的脱身之计。”
“什么话?”
“障眼法!”
此事若是庞光听到是因为自己的话才让陈肃想通关节的话,必然一蹦三尺高,往后又有了人前显圣的话题。
陈肃接着道:“当时现场留下了凶手的脚印,我推断凶手是位男性,可后来才发觉,那只不过是你迷惑人的手段罢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其他凶手,那些男子的鞋印其实是你故意留下的,正因为不合脚的缘故,所以你故意走的很轻,可即便是这样仍然让鞋印呈现出了前后两端深浅明显不一的状态。”
“是嘛,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许是得到了短暂的歇息,桑梓说话自然了许多。
“因为你要制造混乱,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那场刺杀不过是你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以此来干扰注意力拖时间,同时也可以就此脱身。”
桑梓不置可否,没有说话,事实上陈肃说对了。
又听陈肃接着道:“可是你没想到,正是因为那次刺杀,你暴露了你自己。那几名无辜的死者脖子上的伤口是剑伤,而且是极为冷门的软剑。恰好,衙门中就就有位知晓擅使软剑的人,于是我便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终于有了进一步收获。”
“洛阳城中就曾住着一位擅长软剑兵器的高手,他叫卢孝平。不过他已经死了,据说他还有两个女儿,而他死的那年一个月后,便是你们姐妹卖身入桂月坊的日子。由此,你们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我说的对嘛,卢茵姑娘。”
“哈哈哈···”
瘫坐着的桑梓忽然笑了,笑的很悲伤、很痛苦。
良久后,她说道:“你果然很厉害。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杨妈妈并不是无辜的,我杀她其实是带有私仇的,记得刚进桂月坊那段时间,是我们姐妹最痛苦的日子,所以我恨她。”
不用过多解释,陈肃便知道两姐妹在杨妈妈底下受了多大苦。
在隔壁听墙根的周兴听到此处后,连忙让人去查卢孝平这个人。
或许是刚才笑的太厉害、说了太多话,卢茵又再次痛苦的咳嗽起来,陈肃又给她续了杯茶,这让墙后的周兴又皱了下眉毛。
许久后,卢茵缓缓问道:“即便你猜到了我的身份,又怎么知道我们会刺杀那个女人呢。”
“因为你出现的时机。”陈肃停顿了下,继续道:“当我们开始查案时,隐隐感觉有人跟踪,那个人便是你。你明明有着一身武艺,跟踪本领非常高,可是却在那天被一个非常简单的手段就露出了踪迹,这不太合乎情理,除非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告诉我们说你妹妹失踪了,想让我们误以为洛水的四具尸体就是你妹妹和桂月坊失踪的女子,转而往这个方向查询。实际上,你是在错误引导,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我去教坊。你选择主动出现的时候就是我打算去教坊的时候。所以我推断,你是不想让我去教坊。于是我便赶去教坊,调取了日事簿,果然发现了端倪。”
陈肃停了下来,一口气说太多,倒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给自己也灌了口茶水。
这把墙后的周兴心疼的直呼受不了,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极品顾渚紫笋,然后又有些焦急的希望陈肃继续说下去,到底发现了什么端倪。
陈肃则是抿了下嘴,发现这茶水好像确实挺不错的,难怪刚才见周兴一副喝仙酿的模样。
余光瞥了眼暗处墙壁,事实上陈肃早就知道周兴等人躲在墙后偷听,不然以周兴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爽快的答应出去。
于是乎,陈肃又狠狠灌了几口茶水,心中暗道就当是收你支使我的酬劳吧。
这让周兴连胡须都抖了起来,恨不得立刻跳出去抢下他的极品顾渚紫笋。
“你还没说你发现了什么端倪呢。”见陈肃反倒是自顾自的喝起了茶,卢茵提醒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发现,教坊中有几名舞姬在前一阵子时间先后告假,而这些舞姬全在今日乐舞的表演名单中。于是我便推断,那洛水的四具女尸其实根本不是桂月坊失踪的四名女子,而是教坊告假的那些舞姬。你和那四名失踪的女子便顶替了原先的舞姬,目的便是刺杀。”
偷听的周兴暗道,原来如此,这案子原来是这样。
卢茵摇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或许一开始我就应该直接了结了你,没有你当时那一嗓子,或许我们就能找到更好的机会,一举成功。”
陈肃则是心里偷偷告诉对方,不可能成功的,若是你成功了,那历史便改写了。
又听卢茵继续道:“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不过,你们仍然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所谓的答案,便是要知道卢家姐妹后面的主谋到底是谁。
周兴已经将桂月坊、教坊,以及太常寺部分官员下狱,一番审问后暂时仍然没有得到主谋是谁。
反观陈肃,他则无所谓道:“其实主谋是谁,我并不关心,因为这件案子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不过我想,能够将你们几名刺客养在桂月坊,串联教坊替换舞姬,想必身份不简单,只要顺着桂月坊和教坊查下来,总会查出些线索的。”
之后,陈肃与卢茵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待着。
墙后的周兴眼见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了,也就不再藏着,准备重新回到了房间。
与此同时,派出去查卢孝平身份的人回来了,在周兴耳旁耳语一阵。
“哦?”
周兴脸上露出了惊讶,随后眼中一亮,挥手让差人退下。
重新回到刑房的周兴,冷着脸看向陈肃道:“你可以走了。”
二话不说,陈肃告退。
“等等,”周兴叫住了陈肃,道:“本官想,你应该不是大舌头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当清楚。”
“是!”
出了地牢后,陈肃才感觉到放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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