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年初六的早晨.....
“太冷了,这年我就只能在棉被中过了,你就别磨我了~”
听到从手机中传来石雅墨略带沙哑的声音,唐婕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几下,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红色高领紧身毛织裙外加短皮外套,脚上套着及膝高跟皮靴,再抬头看看马路上人影寥寥,好吧,是挺冷的。唐婕抿了抿红唇,心里默念:美丽冻人,美丽冻人......
这妞想整个年假都盖着棉被过日子?唐婕实在看不过闺蜜的咸鱼生活,打算去石雅墨家拯救这懒癌末期的女人:“等着,我现在就去你家给你送温暖~”
“嗯嗯,过来吧,我在窝里等你。”
“嘟~嘟~”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唐婕深深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天翻了下白眼。这妞这么迫不及待地盖电话,肯定是在被窝里跟她的“超级玛丽”死战。汗!都玩多少年了,还是“玛丽”!这“玛丽”死忠!愤愤地转过身,伸出手向马路招的士。
忽然,看到马路不远处有一辆车正扭扭歪歪的飞速开来,“碰——”的一声巨响在面前不远处响起,只见路傍店面的铁门被车子撞得凹进去了一大块,严重扭曲变形,小车车头已经扭曲成一坨铁渣渣,正在冒着浓烟。
意外就在身前发生,那么的突然,吓得唐婕双眼瞪圆,脸色发白,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
唐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胸口,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怕,不怕,冷静,冷静。
手还是忍不住的颤颤抖抖,好不容易滑动手机,正要打报警电话的唐婕没有注意到周围稀少的几个行人瞬间齐刷刷地惊恐万分地盯着她。他们都张大了嘴巴大声的对着她吼喊道:“小心啊!”“快闪开”“啊”~
等唐婕懵懵的脑袋接收到信号,但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她就被一大块重物袭击头部,眼前一黑,外界的声音都被按了暂停键。
唐婕被一块巨大的招牌正砸在头上,身体剧痛,彩色世界变黑白,身体慢轨迹倒下......
“哎呦,这可怜的孩子~”“快,快,打120吧”
“唉,祸从天降啊,真可怜”“是啊,还这么年轻的,可怜了”“可不是”......
周围一片抽气声,杂乱脚步声,吵闹声音越来越远了,唐婕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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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耳边传来滴水的声音......
“嗯~”有些褪色的大红花棉被被掀开,露出了一个头发凌乱的小黑脑袋。唐婕挣扎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只觉得脑袋很沉,全身很累,像被车碾过一样。等等,车,车祸!她目睹了一场车祸,然后,很倒霉的被高空的东西砸中了,砸个正着,头痛,背痛,手痛,脚痛,全身没有一处不痛......那么现在这是命大活过来?在医院吗?
啊!这悲催倒霉的~等会她无论见到谁,都一定要好好跟人倒倒满肚子的苦水。这从小到大就没有走过好运,就连那“再来一瓶”的康师傅饮料都从没中过的,这回竟然天降横祸,砸个正着了,还在命大,丫的,下次再遇到意外情况她一定要马上闪得远远的,不仅前后左右,连上下都得检查过无安全隐患,才能做个热心市民打电话报警。
嗯~石雅墨那懒妞现在应该在急得咆哮了吧,不过能让她走出被窝暂时离开“玛丽”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唐婕缓缓睁开了眼睛,但,下一秒,她一脸呆滞的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这,眼前的褪色的床架,挂着灰白的蚊帐,什么情况啊?都什么年代了,医院哪里来的这么残旧的床?花被子?她老妈的恶趣味?还是她还在做梦呢?
唐婕不敢置信的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揉揉,再睁开,掐了下脸,眼睛惊惶地越瞪越大,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越看越心慌,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
小小的十来个平方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瓦片屋顶中唯一的一块的透明玻璃射下来,形成方形的光线柱,透过光柱能看见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的小灰尘,映在昏暗的有点潮湿的房间里的地砖上,经过岁月洗礼的地砖显露着斑驳的红色。
紧闭的深色木质房门有被虫蛀的痕迹,床头边上有两个并排的褐黄色大柜,柜门上还有几条用圆珠笔来回刻画的歪歪斜斜的明显的划痕。
大红漆油的大木床,抬头能看到床朝门的一面顶上和右侧有些镂空雕花。床头上还挂这两个用红绳铜钱串成的小铜球挂穗,陈旧的一眼看着就知道是经历过时间沉淀洗礼的。它已经见证过两代人的故事了,寓意吉祥。
大木床上垫着厚实有点硬的旧棉被,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都是花花绿绿的晃人眼睛,土里土气又沉重,但如此睡着莫名让人安心踏实。
唐婕被唤醒了藏在心底的某处记忆,手不自觉的往床头被垫下摸索着......抓到了一个小东西,放眼前一看,是个小三角符。
小时候的她曾经听外婆和别人闲聊时说有什么心愿的,去拜佛求道符回来,放枕头下就会什么愿望都应现了。于是,她有一回趁外婆不注意,偷偷拿了外婆的三角符,一个人悄悄的对着符许愿,然后放到枕头底下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得意了许久,直到长大后,想到家里的床套被子月月换洗,三角符却一直藏在那里,才恍然知道外婆早已察觉,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看着手里的三角符,她莫名的眼眶一热,这就是她孩童时住的旧房间,一住好多年的房间。
这大木床和棉被就是老是被她老妈惦记惋惜的,后来搬新家被劈了给外婆当柴给烧了的嫁妆。旁边的柜子表面那些深刻的划痕正是她小时候的杰作呀,而这阴暗狭窄的房间装满了她的童年,偷乐在这里,偷哭在这里,躲懒在这里,发呆在这里,苦闷在这里,连偷吃都在这里......
可是这,这真的是真实的吗?可能吗?是太想念了吗?唐婕还是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指用力捏了下自己。
哎哟~买糕的,疼~
该醒来了吧~
唐婕再次睁眼看向四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心里一激灵,颤颤地把两只小胖手伸直到眼前。眨了又眨,这,缩水了的胖手,醒不来的梦,她为何,怎么了,不会一直这样吧,身体莫非已经成为植物人了?思想在黑洞穿梭吗?这疼痛感真实感又怎么解释?
纠结许久后,再次环顾周围让她感到熟悉的环境,这是要把记忆都翻过来,重新走马观花一遍?或者......像小说里说的那样,她神奇地,回到了小时候?
唐婕躺回床上,拥着被子,呆愣了许久,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似的。
唐婕无语地挠挠头发,现在这等莫名的情况,也许是脑袋变小了吧,真的什么也想不到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安静的环境,“滴-滴--”富有节奏的滴水声中,她竟慢慢的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后,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唐婕仿佛听到外婆跟旁人在聊天。唐婕伸出小胖手来拍了拍睡得昏昏的脸蛋,赶紧起来下床,想到外面去,好好看看这回忆里的儿时。
唐婕光着脚丫,小胖手用力打开虚掩的房门,只见外面大门是敞开的,大门边的水泥砌的水缸边上水龙头还在“滴-滴--”的滴着水。
她侧了侧着头,嘴巴撇了撇,想起以前小的时候有问过外婆为什么家里水龙头老是在滴水,哪想到却是因为这样滴水水表是不会转的,那样就可以省不少水费了,还记得当时外婆解答时的表情,生动又带着点傲骄的。嗯~当时听了还真去专门瞧过水表,发现真的不转后,还很佩服外婆来着。
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外婆。这是腰没有佝偻,而是板得直直的,穿着中兰色绣花棉袄,身躯略带肥胖的,脸颊还没有一条皱纹的,快五十岁的外婆。唐婕的眼眶忍不住湿了,喉咙瞬间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呆呆的,眼巴巴的,脚仿佛被胶水粘住了在房门口,动不了。
“囡囡,怎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哎哟,衣服也不穿,也不怕冷着喔。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做噩梦了?不哭,不哭的,不怕哦,婆爹给你穿衣服,好不好?哎哟,你这小女包也不知道是像谁,就会撒娇躲懒,衣服都懒得穿了,懒得你哟。你妈妈小的时候就很乖的,都会帮着家里干很多活了,割猪草呀,喂猪呀,给菜地施肥......”
被外婆熟悉的唠叨声唤醒的唐婕扑腾着小腿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抱住老妇人的腿,哭泣的说道:“婆爹爹,呜~我不是~呜呜~我~呜呜~”
见到亲人,唐婕把心里的害怕和无助都释放了出来,使劲得哭着,哭到后面已经讲不出话,边抽噎边抱紧了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