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被酒精麻醉的时候,杨双把自己的身体裹进了被窝里。
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脑海里的片段就像拉洋片似地不断地来回晃动。有死去的那些人留着鲜血的样子,也有活着的人或是冷笑,或是阴鸷的表情。
江城的迷团似解未解,现在更大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沪城之行,充满了要人命的危险。
这如果是章九璇最后的伎俩,他也许会死在沪城。
因为到了沪城,他或许就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
窗外的天空中有候鸟飞过的声响,打开的窗户涌进来一股凉风,把杨双混沌的脑袋又吹得清醒了一些。
他像瞬间想通了什么,立时爬坐了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跟着章九璇的计划走,那和提线木偶没有区别。他不能赌章九璇还会让他活多久,他现在需要反击,而且必须立刻反击!他需要打破僵局,需要让章九璇一步一步地露出她的真面目。
他要在这过程中,用自己最卑微的力量,把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都掌握起来。
杨双赤着脚下了床,打开了他的衣柜。
衣柜的暗格里,藏着电台
静悄悄的江边,松日丸庞大的身躯迎来了曙光。
六点不到,特高课来了个少佐,领着几个便衣就立在了二层小楼的门口,耐心地等待着杨双的出现。
此去江城大饭店,步行只须半小时,但日本人开来了一辆遮蔽严实的小轿车,挂着宫本商会的名头。
杨双也穿着平日里不怎么穿的一套马褂长衫,戴着礼帽钻进了车里。汽车刚刚开出燕子居的巷口,杨双忽然瞥见不起眼的拐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低着头抽烟,虽然尽量把自己的长相藏在礼帽下,但那身形、动作一眼就让杨双看出来了是谁。
赵先觉。
“麻烦等一下!”
杨双下意识地叫停。小汽车“嗤”一声停在了人流之中。
“香川君”随车的少佐刚开口,杨双打断道:“我去买两个肉包子,你们要吗?”
几个日本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不约而同地摇头。
杨双打开了门,“江城大饭店被你们围成了铁桶,进去了怕是没精力解决早饭的问题。江城的包子虽然味道差点,但吃了能饱。”
几人含蓄地笑了笑,少佐点头道:“说的是,我们也是吃了饭团才来的,却没想到香川君还没有吃早饭。”
“稍等!”杨双麻利地下了车,穿过稀疏的人流径直走向了赵先觉藏身的方向。
那边有个包子铺,铺前站着几个孩童,正在吵吵闹闹。两个妇人一边拣着包子,一边大声地训斥着孩子们的聒噪。
“老板,来两个肉包子。”杨双站在了孩童的身后,掏着钱的同时,用眼睛的余光瞟见赵先觉蹲在墙角里没动,但是身边却突然多了一个人。
“香川先生”那人开门见山,用中国快速话到:“沪城有变,你须得尽快脱身。明天晚上7点,有人在松日丸上接应。”
这人从杨双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并未停,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声音恰好能让杨双听得清楚。杨双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提着包着包子的油纸包折身向来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特高课的小轿车里,几个人都在看着他。
上车的时候,杨双注意到墙角里的赵先觉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他刚才蹲下去的地方,散落着三四个烟头。
这不是巧合。
以杨双对赵先觉的了解,这人并不太抽烟。
燕子居的清早人少,赵先觉来找他,一定是发现了特高课来的更早,而自己晚到了一步。杨双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时间,赵先觉也顶多来了一个小时不到。
一个小时,地上就有了三四个烟头,说明他很焦虑。
他应该是个自律的人,能让一个自律的人焦虑,说明事情真的有很严重的变化。
沪城有变
可惜没有机会和赵先觉说上话,传话的人也说得不是很清楚。再变能变到哪里去?无非就是全军覆没,叛徒横行罢了。
杨双一边在心里想着事,一边不动声色地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肉包子。新鲜的肉馅迸发出了滚烫的油脂,一瞬间烫的杨双的舌头脱了一层皮。
他皱了皱眉头,把包子塞进了油纸包里。
“香川君”那少佐见杨双忽然不吃了,于是呶了呶嘴:“味道怎么样?”
杨双看了他一眼,把油纸包递了过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