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有点坐立不安，他感觉到王安柔的心情有一些波动。但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这个女人隐藏的非常好。

杨双很喜欢看王安柔吃饭，在饭桌上的王安柔和在床上的王安柔判若两人。她穿着睡裙的样子千娇百媚，可端坐在饭桌前却是一本正经的，她喜欢用筷子数米粒儿，一碗饭通常要吃半个钟头。很优雅，很悠闲，很恬静。

杨双扒两口饭，抬头看一眼。

他学着王安柔的模样，用筷子尖儿挑着饭粒，缓缓地送入口中，然后夹一根青菜，在碗里折好，再夹起来放进嘴里，闭着嘴细嚼慢咽。

“杨双。”王安柔抬起头来，叫他。

“嗯！”杨双赶紧把嘴里的饭咽进了肚子里。

王安柔放下碗筷，问道：“蓝胭脂那第一批布料大概后天就会到了，王婶是个很不错的裁缝，你让蓝胭脂多学学，什么时候开张等我消息。”

“好！”杨双点点头，“你怎么会让蓝胭脂去学裁缝的？”

王安柔淡淡地道：“因为周采娥喜欢做衣服，赵先觉在江城的家离你们不远。”

“他回来了？”杨双心里一惊，这么快？

王安柔摇头，“还没，现在只是布局。我要赶在他回来之前，干掉刘时庆。他们可能是一条线的。”

杨双了然，刘时庆确实是个定时炸弹。他认识王安柔，也认识他杨双，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捏着许家两个老人家的位置。王安柔就算不杀他，杨双也会找机会对付他。但王安柔比他直接多了，手里有命令，目的性明确。如果没有王安柔，单单只有杨双的话，他可能会绕几个弯子，不到逼不得已，他不会动手。

王安柔停了停，接着道：“赵正明……交给你了。”

杨双的手抖了一下，筷子磕碰在碗沿上，当一声响。

“表姐……”他本来想说，赵正明能不能不杀？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还吃吗？我再给你盛一点。”

王安柔把碗推过了一边，“你不想去？”

杨双睁圆了眼睛，“你别问我啊！你想去吗？你也不想去，你才把这个事交给我吧！？”

“这件事，只有你去才最合适。他信任你，远比信任我要信任你。”王安柔没有争辩，递过来一张纸条：“我今天找到他了，这是地址。你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若是没有完成，我就亲自去。”

杨双没有接那张纸条，他说：“我今天下午就去码头了，也许明天就上工了。我想在上工之前，回一趟城郊。那边许家老伯还等着我给他翻地，他们年岁大了，需要我的帮助。”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敢抬头，他感觉王安柔在打量他，打量他的神色，打量他的内心。

末了，王安柔道：“许家你不用回去了，我早就安排好了人保护他们。你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待在这。码头那边你放心去，我不阻拦你，也不耽误你。你找时间把事情做了，回头我再教你自保的本事。”

“木场的人，是你的？”杨双恍然大悟。

王安柔没有否认，她点点头，道：“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你既然问起来了，我就告诉你。没错，许家边上的木场，的确就是我的人。他们是特别行动组的人，和江城没有关系。”

杨双道：“你是不应该告诉我，你就不怕我一旦失手，被人抓住，然后出卖你们？”

“你可以试一试。”王安柔像是有恃无恐，“实话告诉你，我比刘时庆好不到哪里去。你可以做你应该做的事，但是你如果做了不应该的事，许家老两口，可能会比你先走一步。不仅他们，还有蓝胭脂、赵弄。我说到做到，并且说一不二。”

杨双吸了吸鼻子，这是没得选择了。

刘时庆想利用他，赵正明想利用他。现在，他最信任的王安柔，也想利用他。

刘时庆想利用他，无外乎是想稳住赵正明，有朝一日能帮他对付赵正明。赵正明想利用他，是单纯的为了对付赵先觉和日本人。而王安柔这么做，却是想除掉赵正明。

杨双甚至想，王安柔和刘时庆都想对付赵正明，那为什么这两个不狼狈为奸一下，干嘛要兴师动众地，来麻烦他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年轻人。

他开始有些记恨，他就知道，他面前这个蛇蝎女人就算再漂亮，再诱人，她也是条会杀人的美人蛇。她甚至没有蓝胭脂可爱，至少蓝胭脂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

不会像她一样，给他下套。

“你考虑一下。”王安柔收拾着碗筷，“今晚给我答复。”

杨双愣了愣神，“那今晚还要背三十二个日文词句吗？”

王安柔点头，“要！你必须在一个半月之内，熟知大多数的日文词句。”

“啪！”杨双重重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这特么是重点吗！？

……

江边的码头以前是江城对外最便捷的交通枢纽，逆江而上是湘地和川蜀，顺江而下，是江浙的米粮之舱，向北过了江，是九省通衢，往南是湖，围绕着湖，便是湖城、松城和香城。三县有路，陆路四通八达。

从海上输送而入的军用物资一般都在江城下船，往南经过香城，再送到湘地的前线。民国二十八年，日军铁蹄西进入湘，东南西北、四面开战，伤员后送、补给前输，相当一部分需要走江城水路。

江面上停有军舰，小火轮和警戒艇往来穿梭，江北面去年虽然也被日军占领，但国府的空军仍然隔三差五便来转上两圈，时不时在江面的上空，与日军的航空兵部队打上几架。

在码头做事，是刀口上舔血，日本人工钱开得很高，一天的工资高达两元。当然，不是大洋，也不是法币，用的是军票。

但尽管如此，大多数人都是在用命赚钱。因为这里没有人权，老板是日本人，监工是日本人，里里外外，还有许多日本士兵。稍有逾越举动，轻则鞭笞，重则一枪打死，丢进江里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