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贵人被禁足储秀宫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后宫,皇上下令禁足,却没说禁足多长时间,满宫上下众说纷纭,都在说全贵人犯下大错,恐怕是要在储秀宫幽禁一生了。
罗卿心灰意冷地回到灯影轩,宫人们只道她现在是戴罪之身,无人敢出来迎接。待她刚刚走进储秀宫门,便听到不远处丽景轩人声嘈杂,原来是皇上为禁足罗卿,安排平贵人移居永和宫,现在正在热火朝天地搬家。
“都小心着点,摔坏了皇上御赐的宝贝,你们都得跟着掉脑袋。”平贵人身边的雅尔大声喧哗着,“这是小主最喜欢的香炉,皇后娘娘赏的,千万仔细端着,别磕了碰了……”
浸月走进来,返身把门掩上。罗卿仿佛是充耳不闻,坐在那一动不动。浸月默默地走过来,为罗卿更衣,轻声说:“小主,苇尔已经醒过来了。”
罗卿心头一颤,成千上万的委屈涌上心头:“她还好意思活过来?”
浸月朝着门外望去一眼,“苇尔现在跪在门外,想向您请罪。”
罗卿紧闭着眼:“让她跪着吧,跪到力竭而亡!我不想再见到她。”浸月见状,不敢多言,只默默地干活,如今罗卿正在气头上,她不能为苇尔求情。罗卿忽然说道:“此番多亏了你。”
“奴婢不敢邀功,全凭小主深谋远虑。”罗卿在被皇后送去慎刑司之前,奋力摆脱禁锢,冲到浸月面前,耳语了一句,让浸月赶快去找太后。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多少人都是有去无回,我若是不事先让你向太后求助,八成在牢里就让蜈蚣给咬死了。”
“小主在慎刑司里受苦了。”浸月心疼地说道,浸月为罗卿换了衣服,为她揉揉肩膀,舒筋活络,罗卿的身上本就没有几两肉,如今摸着又清减了不少。“太后娘娘心里终究是疼小主的,她一听您进了慎刑司,就立刻差人去暗中保护您。”
罗卿想起了狱中营救她的高景,心里颇感凄凉,“太后只为有用之人出力,像我这种没用的,太后恐怕以后不会再想起我了。”
浸月赶紧安慰道:“小主您别这么想,太后是护着您的,可也不好明面上太护着,宫里面人言可畏,况且那是太后娘娘。”
罗卿摇摇头,“你还记得,我被册封为最末等答应时,太后让我们站在午时的太阳底下等了多久吗?”浸月没有答话,怎么能忘记了?盛夏的太阳,午时大日头当空照着,罗卿被晒得差点脱水。“太后是不会听我是不是有冤屈,是否另有隐情,她需要的是一个能为钮祜禄氏族承继荣耀的人,而不是像我这种轻轻一扳就倒下的人。”
浸月静静地为罗卿梳头发,没有说话,她感觉到罗卿现在的颓废和自暴自弃,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罗卿。罗卿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吃过了比别人多的苦,浸月跟在罗卿身边,着实为她心疼。倘若罗卿不是生于权贵之家,嫁得书香门第,夫妻琴瑟在御,鸾凤和鸣,又是另一番好光景了。
丽景轩的声音逐渐弱下来,这时宫门处传来一阵厚重的声响。罗卿侧耳听着,叹了一口气,“储秀宫的宫门是不是关上了?”
“嗯。”
罗卿轻笑:“后宫之大,偏生容不下我。”罗卿环视着灯影轩,往日的一步一景皆是物是人非:“也罢,留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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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同顺斋。
莞尔急匆匆地跑进来通报,“小主,费太医来了。”
闻言,祥贵人手中拿着檀香透雕梅花手串一时不稳,差点掉在地上。随即祥贵人神色如常,问道:“已经过了请脉的时辰,费太医怎会这个时辰过来?”祥贵人起身,费伯雄正巧走进殿内,“微臣给祥贵人请安。”
“费大人不必多礼。”看费伯雄的面色不似往日沉静,祥贵人便心知一二。祥贵人未急着说话,听费伯雄说道:“微臣给小主带了两剂锭子药来,晚膳后三刻用温酒研磨服下……”
未及语落,祥贵人便打断了费伯雄的话,“费大人说话何必转弯抹角,大人今日匆忙来此,难道只是为了送锭子药吗?”
费伯雄被说中了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小主,微臣听闻全贵人被禁足储秀宫……”
果然!祥贵人心道,费伯雄为人一向是云淡风轻,不事权贵,想不到今日竟然为了罗卿的事,如此奔走!祥贵人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有意说道:“大人身为太医院最受器重的御医,一向不问宫事,不涉党争,怎么今日倒关心起全贵人了?”
“微臣自知无权过问,只是小主是全贵人的姐姐,出身同族同胞,难道也坐视不管吗?”
祥贵人听了这话也不恼,面容沉静,轻启丹唇:“费大人,你僭越了。”
费伯雄顿住了,他忽然跪下:“请小主务必要救全贵人脱困,如有需要微臣的地方,微臣定当肝脑涂地。”
祥贵人不动声色,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费伯雄,时间仿佛停住了,殿内寂静无声。这时,祥贵人轻笑了一声,“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宁可豁出性命,也要救罗卿?”
“全贵人金尊玉贵,微臣不忍心看着她蒙受不白之冤。”
祥贵人从炕上站起来,手串放在桌上,她走近费伯雄,“她怎样,与你何干?”
费伯雄屏息,没有答话,祥贵人站的离他太近了,已经远远超过了嫔妃与臣下之间的礼数,费伯雄用膝盖触地向后移动了两步,祥贵人怔在原地,费伯雄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即使她的心里再不愿意接受,这也都是现实。费伯雄一心护着罗卿,可她连想靠近费伯雄一步,都被他远远避开。
“我并非是见死不救,而是爱莫能助。”祥贵人走回炕上,缓缓坐了下来,又拿起了被盘的温热的手串,“大人先起来吧。”费伯雄站起身,垂手站在祥贵人面前,“小主,微臣并非是逼迫您,可是除了小主,微臣想不出来还有谁可以在这个时候能帮上全贵人一把。”
“我该怎么救?皇上和太后都不肯听我一句多言,平贵人与我交恶,皇后让平贵人搬进永和宫,我连一句话都不敢反驳。”费伯雄听得出来,祥贵人这话是推心置腹了,费伯雄想了想说道:“全贵人的背上有伤,慎刑司一趟,伤情一直未愈,微臣恳请小主向皇上请命,准许微臣进储秀宫为全贵人医治。”
“你既执意如此,我再不答应便是不通人情了,你且放心,罗卿毕竟是我的妹妹,她陷入险境,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送走费伯雄以后,祥贵人唤来了莞尔,“去把我的披风拿来。”
莞尔没有动,却说:“小主,外面风大,路难走,您要去哪啊?”
“我要去见皇上。”
“小主,张格尔叛乱战事吃紧,皇上忙于政务已经两日未出三希堂了,您这时候去,恐怕也见不到皇上。”莞尔劝阻祥贵人道。祥贵人想了想,又说:“我去求皇后娘娘。”又催促道:“去拿披风。”
莞尔心不甘情不愿地取来披风,服侍着祥贵人穿上,“奴婢知道,小主是要去皇后娘娘那给全贵人求情,可您明明知道全贵人惹得皇后被罚,皇后又怎么会准允?”
祥贵人心里也猜得到皇后的态度,“我既然答应了费伯雄,总要去试一试,皇后求不得,我就去求太后。”
“说到这里,奴婢心里就有气,费大人明明知道全贵人犯错,小主势必受到牵连,如今却还是要央求小主去向皇后低头求情。”莞尔知道,自家小主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平日从不与人结伙,主动向人示好,更别说给人求情说好话,“费大人一点都不体谅小主,全贵人是金尊玉贵,您就不是了吗?”
“你少说两句吧,罗卿遇险,费伯雄心里焦急万分,他也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才来求我的。”
莞尔忽然小声说道:“费大人与全贵人之间不会真的有什么吧?要不然为什么全贵人被禁足,会把费大人急成这样?”
祥贵人瞥了一眼莞尔,“别乱说。”莞尔安静下来,祥贵人心里却是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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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
元福从里面走出来,面上不留情地回绝:“祥贵人请回吧,皇后娘娘不在宫里。”
“还请元福公公告知,娘娘去哪了?”祥贵人好言道。
“这奴才可不知道。”说完,元福就转身回去了,未向祥贵人行礼。“虽说你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可祥贵人是主子,凭你一个奴才也敢轻慢祥贵人!”莞尔见元福对祥贵人无礼,便怒极道。元福闻言,回身指着莞尔的鼻子喝道:“这里是长春宫,你有几个脑袋敢在此喧哗吵闹,再敢放肆就把你赶出去!
祥贵人拉了一把莞尔,“走吧。”
“小主……”莞尔啐了一口元福,跟着祥贵人便走了。还未及走出长春门,迎面便遇上了和嫔和大阿哥。祥贵人向和嫔行礼:“嫔妾请和嫔娘娘安。”
和嫔看是祥贵人,揶揄道:“这不是深居简出的祥贵人吗?本宫真是没想到竟能在晨昏定省之外的时辰看到祥贵人来找皇后娘娘。”
正说着话,元福匆匆从里面跑出来:“奴才给和嫔娘娘和大阿哥请安,娘娘既然过来了,何必站在风里头说话,快请进吧。”
和嫔瞥了一眼祥贵人,转而问元福道:“皇后娘娘在里面吗?”
元福点头哈腰,笑意奉迎:“在的在的,皇后娘娘已经备下了大阿哥喜欢吃的三不沾和墩饽饽。”一边说着,元福把和嫔和大阿哥请进去,留下祥贵人与莞尔在原处。
莞尔十分气愤,“皇后明明在宫里的,想是故意不让咱们进去。”
祥贵人站在那,隔着长春门,望向皇后的寝宫,冷风一起,吹得眼睛有些酸涩,“回去吧。”明明一早就知道是什么结果,还偏偏要自己找上门来,闹了一个好大的没脸,祥贵人想着,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是早,风刮在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抽了耳光。
殿内的帘子被掀开了,皇后与和嫔一前一后走出来,站在门口,殿内的红箩炭已经燃得旺旺的,把寒气隔在外面,和嫔看着祥贵人走远了,问道:“娘娘不见她?”
皇后冷哼一声:“丧家之犬。”
“皇后娘娘说得对,如今储秀宫那位倒了,她还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来娘娘眼前碍事。”
皇后想到了罗卿,一想到她已被禁足,便舒心一二道:“本宫总算是祛了心头大患,凭她有再大的能耐,都翻不了身了。”和嫔也笑了,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皇后娘娘舒心,她便也跟着舒心。只要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中宫一日没有嫡子,她的大阿哥就会有大好前程,后宫还是原来的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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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
恬嫔在殿内小憩,彤贵人掀开帘子进来,一边走进殿内,一边脱下披风,递给若尔,“恬姐姐,妹妹来找你说话,没扰着姐姐吧。”
恬嫔连忙起身,拉着彤贵人在炭盆边上暖暖和和地坐下,“哪的话?彤妹妹说这话倒是与本宫生分了?只是妹妹如今身子重,要是想找人说话,只要通传一声,本宫过去便是。”
“恬姐姐是一宫主位,这后宫里除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便是姐姐最尊贵了,妹妹可不敢僭越了去。”彤贵人可以忽略了和嫔,恬嫔听了这话,心里十分舒坦。“呦,姐姐宫里真是暖和,炭盆早早的就烧上了。”
“今年皇后娘娘开恩,这才入了秋多长时间,便吩咐内务府提早给各宫发碳,彤妹妹也知道,本宫素来畏寒,便用上了炭盆。”
彤贵人眼睛一转,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皇后总不会是莫名开恩,不过是因为储秀宫那位失了宠,皇后娘娘心里舒坦顺意。”
“哦?皇后真的那么憎恶全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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