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和嫔、平贵人与顺常在留下了,燕尔给主子们上了桂圆红枣枸杞姜茶,“暑天里都是外热内寒,各位小主喝些姜茶调理脾胃。”
和嫔忿忿道:“今日皇上竟然赏了灯影轩里那个不得脸的,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了,明明就是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
顺常在犹疑:“许是什么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
皇后不发一言,脸色十分难看。
“祥贵人如今不知道是怎么了,变得这般多嘴多舌的,哪轮得到她提醒皇上,谁有赏谁没赏,皇后娘娘心里最有数,皇后娘娘什么事都以皇上为先,皇上不喜欢的自然也就不受待见,她可倒好,巴巴的跑上来提醒皇上,好像皇后娘娘做事不利,故意给她穿小鞋似的。”平贵人嘴碎,一脸气愤地说着。
皇后有些生气了,喝道:“你给本宫闭嘴,这事你不说出来没人会把人当哑巴!”
“嫔妾也是为娘娘鸣不平。”平贵人小声闷闷道。
“你得好好管管你这张嘴,什么昏话都往外说,得亏皇后娘娘仁厚,才不追究你这么出言不逊。”和嫔替皇后教训平贵人道。
这时,顺常在提醒皇后道,“娘娘,此事绝非那么简单。”
皇后一向信服顺常在,便问道:“你什么意思?”
顺常在想了想,“娘娘,皇上今日似无意地赏赐了卿答应六月雪,依嫔妾看来,是别有深意。”顺常在正色道:“六月雪,取其字义‘六月飞雪’是有典故的,战国末期燕惠王听信谗言,将尽言天事的邹子逮捕下狱,因而六月霜雪,且《窦娥冤》里有戏文这样唱: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窦娥委实冤枉,身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窦娥尸首。如今皇上赐了卿答应六月雪,莫非是发现了她是被人诬陷,要为她沉冤昭雪?”
和嫔和平贵人俱是一惊,半晌,皇后迟疑,“难不成本宫真的错恨了她?”
听了皇后的话,平贵人慌神了,连忙说,“不管大逆不道之言是不是她说的,卿答应复宠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娘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皇后叹息,揉着皱起的眉心:“自打钮祜禄·罗卿进宫,本宫便如鲠在喉,她是太后的侄女,出身大族,太后安排自家人进后宫,本宫怎么能不紧张?”
和嫔说:“皇上和娘娘是多年夫妻,皇上的心里是有娘娘的,卿答应再得宠,也抵不过娘娘。”
“而且娘娘这么多年恪尽纯良,就算是太后有意偏袒自家人,也挑不出娘娘什么错处。”平贵人补充道。
皇后摇头:“别看皇上表面上对本宫爱敬有加,自从端悯固伦公主薨逝以后,皇上对本宫总归有些隔阂,皇上太过喜爱大公主,他怕一看到本宫就想起了亡故的爱女,所以总是不愿意来长春宫。”
眼看着皇后红了眼圈,和嫔宽慰道:“娘娘别吃心,您是中宫正位,是后宫之主,自然天佑福泽,会有再诞育子嗣的。”
“本宫眼看着就到三十了,怕是过了生孩子的年纪。太后现在虽然没因为无子这件事向本宫发难,难保他日不会借题发挥。”皇后说着,想起了亡故的女儿,心中一阵酸涩,“琬喻,你好生照料着大阿哥,眼下皇上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万万不能亏着。”
和嫔点点头:“娘娘若是得空,嫔妾就带着奕纬来长春宫陪着娘娘,您毕竟是奕纬的皇额娘。”
“你有这份心就好。”皇后不知不觉眼中含泪,“你们几个都是我的亲近之人,本宫虽然急于为皇上绵延子嗣,但若是其他嫔妃有所出,本宫宁愿是你们。”几人不禁心里叹气,后宫的女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都有说不出的苦楚,何况是她们呢?
“今日皇上特意称赞了平姐姐戴兰花好看,想来,平姐姐的福气到了呢!”顺常在对平贵人说。
皇后回神,拉过平贵人的手说:“秦关,你可要抓住了皇恩,琬喻自产下大阿哥后就一直体弱,皇上又不常来长春宫,坤儿跟着本宫也难见天颜,你要好好讨皇上欢心,也要改改这嘴损的毛病。”
“娘娘惯会替别人着想的。”平贵人动容道:“秦关记住了。”。
夏日朗朗,蝉鸣切切,紫禁城安然若素,只暗处流淌着一首首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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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省过后,众妃回宫。
彤贵人扶着若尔的手慢悠悠地走着,没有传肩舆。“彤姐姐请留步。”身后有人叫她,彤贵人回头看去,是卿答应。
罗卿三步并作两步,与彤贵人并排,深施一礼:“今日的事,多谢彤姐姐。”
彤贵人拿着帕子擦擦额上的香汗,清冷道:“不必了,我挤兑珍贵人,又不是为了给你出气。”
罗卿笑了,“彤姐姐真是心性直率。”
彤贵人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说起来,我与卿答应也没有交情吧,我劝卿答应切勿交浅言深。”彤贵人一点情面都不留:“我不过是看不惯珍贵人巴结皇后的谄媚样子,和嫔与平贵人是潜邸旧人,我若对她们排揎得狠了,担心皇上念及旧情斥责于我。”
卿答应顺势与彤贵人并排向前走着,罗卿好意地给彤贵人扇着扇子,彤贵人高傲的目视前方,“彤姐姐这说的是心里话了,嫔妾与皇后一党自是有过节,彤姐姐也看到了。”
“过节是你们的,我不过是看我的不顺眼罢了,劝你也别自己领了情去。”
罗卿听了之后,笑笑而不语,彤贵人冷哼,毫不避讳自说着心里的想法:“今日在殿上,听皇上说平贵人居然以桂花花神徐惠自比,真是不要脸。”彤贵人啐道:“徐惠饱读诗书,落笔成文,还曾劝谏唐太宗,换成平贵人有那本事?”
罗卿明知彤贵人厌烦平贵人,适时地补充,“听闻唐太宗驾崩,徐惠病重不肯就医,一心求死,想必平贵人也是想效仿徐惠,暗喻其与皇上鹣鲽情深,以此来讨皇上的欢心罢了,彤姐姐别气了。”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彤贵人翻了个白眼:“她也配?”说完,便扶着若尔快步的走了,罗卿看着彤贵人的背影,十分满意地笑了:“恭送彤贵人。”
和嫔从长春宫出来,便去御花园散步,行至位育斋,位育斋自雍正年间便用作为佛堂,斋前有鱼池一座,池上建有一亭——澄瑞亭。
雅尔急匆匆地跑进丽景轩,向平贵人耳语几句,平贵人反问:“和嫔真的去了佛堂?”雅尔点头,“跟着的人回话,和嫔娘娘去位育斋礼佛,近一个时辰了。”说完,平贵人扶着雅尔便向外走去。
澄瑞亭,和嫔礼完佛便坐在亭上纳凉,远远地就看到平贵人向这边走来,平贵人笑意盈盈的请安,“真是巧了,来御花园赏花,便偶遇到和姐姐。”
和嫔不疑有他,二人在亭中对坐,一边喂鱼,一边乘凉。
平贵人看着池中成群的红白锦鲤环绕着其中一条黄金锦鲤游动着,忽然说:“娘娘,咱们有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