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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夜水河,过须臾迎来天光,黎明渐至,孟少娥恍然被展辞救至河边,依稀记得当时贺元一运功踏水而去,其他人等一应落入水中,各自分散,生死未卜。
那运河旁风景甚好,河水看去明晃晃映着天光,河岸边簇满柳树柳枝,实乃“万千垂杨柳,清江似云镜”,而两人却满身颓然,发缕凌乱,更别提展辞还带着一身伤。
孟少娥朝水中看去,水中女子轻眉秀眼,一脸茫然,那娇巧脸蛋中不觉带了几分苦相,再无往日那般贵气分明,盈盈嗔嗔。
她心道:“早知如此,倒不如留在宫中与王氏,众妃斗上一斗,再怎么不济也有宋子荆替我撑腰,我又何苦远远避开人家,原本以为江湖多潇洒,到头来落得如此不堪,还害得少城陪我一路波澜,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他出了事,我有何脸面回去见父亲母亲,又如何熬过那愧疚不安的日日夜夜,如果他真死了,那我也随他一起去算了,再也不留在世上受这些苦难!”
想到此,她心中一阵激昂,险些扑头扎进河里,又听展辞道:“贺兄当时好像带着你弟弟往东南游了,可能就在我们附近。”
闻言,她猛的回过头,展辞正在岸边折树枝烤火,时不时咳嗽两声,明明看起来比她还要虚弱狼狈,那眉眼间却一片清明,俨然不受世事沧桑起伏所困扰。
火堆旁还放着那把君子剑,宝鞘早在沉船时丢失,只剩那剑通身泛银光,金体龙纹上隐隐带着血色,还真是个亦正亦邪之物,她拿起剑仔仔细细翻看,剑上映着她雪白面容,剑光随骄阳闪烁,剑身亮堂堂似琉璃,剑柄笔直携宝字:‘冯九阴,最后之作’。
这是无数匠人心血,一代大师归隐之作,曾令无数人垂涎的第一君子剑,是那金虎驼着她亲手取来的宝剑,而如今,这铮铮宝剑握在她手中,却和废铁无异。
展辞见她拿着剑若有所思,便开口道:“我取君子剑本就是替你拿的,冯大师当年一知玉夫人有女流落在外,那反应,真是比任何人都要高兴,没过几天就带着人来我庄里,说是要给玉儿的姑娘铸一把绝世好剑,那剑必须是天下之最,叫她拿在手里啊,胜过天下男子。”
孟少娥嗔怪道:“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搞那么多动作?”
展辞微挑眉,笑问:“如果我当初巴巴的把剑送你,你敢要?”
孟少娥生性多疑,遇事先往坏事想,自然是不会轻信展辞,只怕还要远远避开他。
她算是认同的点点头,心下一沉,又开始思量起许多事来,少时,她问:“你可曾见过我母亲?”
她怕展辞误解,又补充道:“我说的是玉夫人。”
展辞道:“原是见过的,但我当时仅一岁,根本就不记得,当年你母亲一去,我父亲母亲也跟着去了璇玑国,这一去就是整整六年,直到七岁时才接我回家,少城那时两岁大,不也不记得我,倒是整日里长绝哥哥,长绝哥哥,叫得还挺亲密。”
说到此,他嘴角勾起嘲讽一笑,感慨道:“也是顾伯母聪明,嫁进官宦人家得一世安宁,你母亲又有先见之明,把你送去孟家,要不然啊,这江湖飘渺的,也不知道要让你吃尽多少苦头才肯罢休,你本生下来就万人宠爱,怎么还想着寻死呢?”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真是一言一行都被他琢磨得透彻,孟少娥满脸涨红,心下也是万般羞愧不堪,原以为自己多聪明,到头来,不过是笨蛋一只,无能鸵鸟蛋一枚,与她那‘天下无能第一’的弟弟其实也相差无几,若真要论起来,孟少城起码会些皮毛功夫,平日里少不得吱吱喳喳几句,而她就实实在在是一个只会暗中观察,默不吭声的小废物,在长大些便是中等废物,等老了也是个老废物,真真是,枉受众人好,辜负爹娘亲。
少顷,她走至展辞面前,默默蹲下,无声看他半晌,憋出一句:“师傅,我想学点本事。”
“可以啊,”展辞悠然问道:“想学什么?”
“学什么……”
孟少娥思来想去,问:“你会什么?”
展辞道:“既然是学本事,就得从基础练起,从内修心健体,调气养息,由外轻身炼打,动静行桩,并非一日可成之事,想来你年纪也大了,努力学个三五年,指不定能使上些半吊子功夫,你要真有心,我就教你些御剑之术和轻功,到时候去璇玑国也省得要人去照顾你。”
孟少娥满脑子都是‘轻功’与‘御剑’二字,这厢喜不自胜,满心欢心的应承道:“好啊好啊!那我从哪里开始学?”
展辞拿过君子剑,笑道:“看好了,先教你九剑十二式,往后早晚各练十遍,练好了,轻功才可成。”
语罢,他起了一招挥剑断乾坤,孟少娥直呼:“好招好招!这功夫能学!”
展辞微微一笑,屏息凛神间,又一招横过燕南斩,下劈回旋踏青云,纵回凌锋破竹势,直上九霄震江月,又去明空取断肠,动静之间,俨如飞雪过云隙,回身一剑,又似斗转千回下,柔似飞燕,强似行松,稳踞而不动,一动则轻捷狡快,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十几个招式看完,孟少娥高呼:“好师傅!让我来试试!”
由此,孟少娥接过君子剑演练了一番,展辞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暗想:“真是不堪入目,也难为你厚着脸皮练给我看了。”
孟少娥自我感觉倒挺不错,这一招一式都被她看得仔细,记得清楚,再加上君子剑本就拿着趁手,她当下便认定自己是个女侠,虽是速度不及展辞,但她坚信:“只需好生练习,那天下第一剑客还不是信手拈来,我将来必能名震江湖,所到之处,叫世人都畏惧我三分。”
展辞打断她的痴心妄想,道:“练功可是体力活,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增强体魄,先去河里抓些鱼烤来吃,再去砍些树枝搭个休息的棚子,等为师休息够了,再去找贺兄吧。”
孟少娥正觉手痒难耐,当下便欢喜答应道:“没问题,你等我!”
展辞挥挥手,往树旁一靠,懒懒道:“快去快去,别叫为师久等了。”
这家伙,本事没教多少,师傅派头倒是十足,孟少娥也不觉有异,兴高采烈的拿着剑就去河里叉鱼,那鱼在水中快如脱兔,过了好半天,她也没叉上来一条半条,没办法,索性挽起袖子直接抓,还是抓不着,眼看着夜幕降临,孟少娥只得先折柳条搭个避风棚子,搭完又对展辞道:“这天气太冷,水里没鱼,我去树林里找些果子给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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