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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离都六百里,那是一片繁华盛世,远远就能听见街头小贩叫卖之声,池中粉荷开得正好,墙头芙蓉牡丹各自争艳,却也比不过这江山如画,美人似锦。
一名青衣女子踏着石桥款款而来,桥头顿时暗香浮动,那香味清冽芬芳,不似花香,胜过花香,细细去闻又什么也闻不见,更叫人欲罢不能。
引得城中无数百姓心神荡漾,纷纷寻找香味来源,急得孟少城一把将自家老姐拖进无人小巷,苦口婆心的数落道:“姐!父亲知道你离宫已经气得快撒手人寰了!你就别出来招摇过市了好不好?”
孟少娥斜眼打量一番自家老弟,三年不见出落得还挺标致,她伸出手道:“我要的银子呢?”
孟少城瘪着嘴:“说吧,你要多少?”
孟少娥家在金陵关峡一带,父亲曾是中书省大丞相,如今留在孟家老宅担任节度使,总揽各州财政,管辖各地刺史,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于是她狮子大开口:“给我五百两。”
“五百两?”孟少城心里一合计,他这一路也就带着三百两银子,用了十几两,现在只剩二百八十两左右,“不行!我就给你五十两!”
孟少娥高呼:“五十两?我书信里怎么说的?是不是跟你说了多带点钱?”
“你是说了,但父亲也说了,只给咱两回家的盘缠,如果你不回家,我回家也会挨揍,所以我得留点银子自己花。”
“那行吧……”孟少娥摊开手掌:“把钱给我,你玩够了也早点回家,记得回去给我送钱。”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皇帝哥哥多好一人,你把他休了要遭报应的!”
孟少城嘴里嫌弃,还是从怀里默默数了五十两送上,孟少娥接过,手里的银子还没握住,一名白衣男子从两人中间转瞬而过,她手上一空,白花花的银子没了。
“这人好生大胆,青天白日居然敢穿着如此显眼来偷盗!”
孟少城转头就要去追,孟少娥见那人步伐轻巧诡谲,想来是个高手,她摆摆手劝阻道:“罢了罢了,人都跑远了,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也追不上,你在给我五十两吧!”
真是“武到用时方恨少”,孟少城气得牙痒痒,却也实在没办法,这次他长了个心眼,谨慎留意着街头巷尾,攥紧了银子递给孟少娥,却不想那贼人从屋顶落下,脸上蒙着丝娟,从他手里夺了银子,又纵身一跃,消失在朗朗乾坤下。
“实在是欺人太甚!”
孟少城已经气得直跺脚,孟少娥依旧不为所动:“想来那公子是走投无路才选择偷盗,这一百两就给他了,咱两把剩下的银子平摊,你也早点回家去吧!”
孟少城嘟囔道:“羊毛不是你身上出的,你当然不会心疼……”
“少废话!”孟少娥恐吓道:“快把银子交出来!省得到时候又平白无故被人抢了去!”
孟少城假意伸手一算:“我还有一百多,回程路上省着些四十也够了,我在给你六十两吧。”
这话一出,孟少娥还有些小感动,她犹豫着伸出手:“就给我五十吧,咱两一人一半。”
“行吧……”孟少城小心翼翼的掂了五十两,这次,他是上下左右察看周全才递上银子,只听头顶的木栏窗被人推开,他连忙转身护住银两,狡黠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还会来!”
这时,他耳边传来一清冷男子声音揶揄道:“哦?原来你知道啊……”
孟少城抬起头,身前站着那白衣公子朝他哼哼一笑,抢了银子又翻墙跑了。
而孟少娥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楼上大婶见了忙道歉:“哎呀,姑娘对不住,我这倒水**惯啦!”
如今正值盛夏时节,这水浇了也是透心凉,孟少娥回头笑道:“无妨,婶婶下次留心,别再浇到其他人就好。”
那大婶心里过意不去,又是好一番道歉,孟少城望着头顶天空,回想着三次被劫,咬着牙恨恨说道:“真是人心险恶……”
经历一番波折,孟少娥也是心情复杂,更不好意思再要弟弟一分钱,但她转念一想:“不对啊……你被劫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有五十两,所以你一开始带了二百两,却只想着分我五十两……”
孟少城缓缓后退,一声“孟少城!”响彻巷弄,他撒腿就跑,推搡着街头行人谩骂不停,孟少娥一身狼狈的追赶,呼唤道:“别走啊!给姐姐留点银两再走行不行!”
这时,有一妇人上来逮住孟少娥,尖声道:“方才那小子是你弟弟是吧?他撞到我的竹篮,我家养了四五年的老母鸡跑啦!你替他赔钱!”
孟少娥还未询问,又有许多人迎上前:“还有我那一篮子樱桃也被他掀翻,今早刚采下来要卖的!”
“哎呦,我那园子里的西瓜和荔枝啊!要送到西市张大人家的!”
孟少娥低头看着那满地果蔬,其间还夹带着几根鸡毛,心知这些人所言不假,只得取下手上戴的翡翠镯子赔不是:“实在对不起,我这弟弟秉性纨绔,我把这镯子送给大家,还望各位不要同他计较。”
话音刚落,人群中出现一道白色身影腾空而至,踩着路人肩膀携过她手上的翡翠镯子就翩翩跃上朱楼,转眼间就失去踪影。
那小贼生着一双狭长凤眼,眼中尽是恶趣味的笑意满满,孟少娥看得清楚,丝绢上绣着朵淡粉色杏花,那图案是来自上扬河杏花庄。
杏花庄是洛阳数一数二的钱庄,明面上铸银,汇兑,私底下放黑水收利钱,与朝中不少官员大臣都有来往,庄主名为贺长绝,此人在江湖中鲜少露面,但见过的人都说他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和洞察人心的功夫白手起家,江湖人称“如是公子”,孟少娥不知这称号从何而来,只知道这是个黑吃黑的典型人物,不好轻易招惹。
人群中被踩了肩膀的老伯就势躺地不起,嘴里嚷嚷着:“不成不成!这老骨头怕是废了!快快送我去看大夫!”
孟少娥赶忙去扶他,对人群吆喝道:“大夫,哪里有大夫?”
有人回道:“往前十几步,过了桥就是周人馆!”
孟少娥往对面一看,包子铺旁有家店,门前挂着纺织旗,写着“德医双馨,妙手回春”,牌匾上毅然就是“周人馆”三个大字,底下有高新县令印宝,想来这牌匾有官家提字,应该是当地有名的医馆。
她当即搀着人往桥头赶,身后跟了一大批人,有的看热闹有的喊着要赔钱,她只得取了头上戴的琉璃花簪舍了那位老妇人,道:“婶婶,你把这东西当了给大家做赔偿吧,我前几日遇了窃贼,身上实在没银子可赔你们。”
那妇人看这姑娘面容姣好又气质出众,这琉璃花簪做工也是极为巧妙,估摸着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心地又如此纯良,当即表示:“姑娘等着,我去把这东西当了,剩下的银子拿回来还你,你自个儿当心些,别又被人偷了去。”
孟少娥笑着说道:“多谢婶婶,我在医馆等你回来。”
“姑娘不必谢,你这簪子得值好多钱,我去替你好好说说,争取给你多换点银子!”
闻言,孟少娥心头一暖,不由得暗自感慨:“真是人间处处有真情!”
一行人过了桥,那妇人领着摊贩们往北走,孟少娥进了南边医馆。
医馆内弥漫着陈年中草药香,店里大夫是个宽额窄背的中年男子,一边站在柜前翻着医术,一边悠闲的摸摸胡须道:“老毛病又犯了?”
那老伯忙否认:“不是啊张大夫,刚才有人踩了我一脚,你也知道我这骨头本来就不好,这一脚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啊!”
“哼!”张大夫讥讽一笑,转身去药斗里抓药,悠声道:“适才隔壁几家都在桥边看戏,那窃贼动作轻盈飘逸,哪里能伤到你分毫?陈老二,你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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