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伸长脖子仔细一看。
这不是朕从青璃身上扒下来的那件宫女服吗?
明明那天刚上车就脱下来被宰相扔路边了呀!
为什么会在皇叔手里?
此刻那件衣服当然洗干净晾晒过了,对折覆在皇叔腿上。
皇叔将视线从远处的水面收回来,低头注视衣服的襟口。
皇叔的手指从衣领的花纹一一抚过去。
朕躲在树丛里看着他宁静祥和的侧颜。
不知怎么的朕忽然就泪目了。
这里朕必须插入科普一下。
人的鼻泪管和鼻腔是联通的。
电视上女演员哭得特唯美特优雅那都不是真哭。
真哭起来不光有眼泪,还会有大量鼻涕。
朕绝对是真情实意。
所以朕刚一泪目,眼泪还没来得及往外流呢。
朕的鼻涕就先下来了。
朕连忙“呲溜”一声吸了一下。
坐在池边宁静祥和抚摸朕的衣服缅怀往事的皇叔猛然回过头,厉声喝问:“谁在那里?”
朕只好跟郡主灰溜溜地从树丛后面钻出来。
朕钻出来之后觉得动静不太对。
朕回头一看。
郡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脚底抹油偷偷跑掉了!
只剩朕一个人。
这特么就尴尬了。
皇叔看到朕先是一愣。
紧接着神色黯然地垂下眼。
皇叔果然不愿意再见到朕。
经历了那么多不堪回首三观碎裂的事之后,朕居然还化着女妆出现在皇叔面前。
朕这是往皇叔伤口上撒盐啊。
朕连忙说:“啊!我、我朕只是为了出行方便而已”
为了化解尴尬,朕跑到池塘边,抄起水呼噜两下把脸洗干净了。
朕卸完妆素颜回过头。
朕顶着皇帝的脸,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
皇叔这回没有垂下眼。
皇叔直接默默地把脸扭向了一边。
皇叔说:“陛下万乘之尊,实不该再微服出宫,以身涉险。”
朕抓抓头,支支吾吾地说:“朕、朕听说你病了,就想来看看你,有郡主一路护送无妨的见到你没事,朕就放心了”
皇叔说:“谢陛下关心,臣已无碍。”
皇叔又问:“臣递上的奏表,陛下看过了么?”
朕回答说:“哦看过了”
皇叔说:“既然陛下已经看过,西北形势紧张不容耽搁,臣明日便启程上路。”
朕有点懵:“啊?你、你明天就要走吗?”
这么快?以后还回来吗?
朕没能问出口。
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也许下次回来,是另一个十几年之后的事了。
按照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规律。
几乎就是有生之年再难相见。
何况朕的体质貌似比一般人还要差一点。
朕前面的皇帝们没一个活过四十岁。
朕这是祖传的短命基因啊。
皇叔下次再见朕,会不会是朕驾崩后回京奔丧?
皇叔没有回答。
皇叔的视线越过朕看向空荡荡的水面。
皇叔的神情一片寂寥。
皇叔说:“陛下可否转过身去?”
太忧桑了。
皇叔连朕的脸都不想看见。
虽然朕的脸配上宫女衣服确实有点辣眼睛。
朕有愧于皇叔,而且皇叔明天就要走了。
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朕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皇叔。
朕也一片寂寥地望着空荡荡的池塘水面。
朕看了一会儿。
觉得这个画面构图有点眼熟。
貌似就是上次皇叔问朕这儿缺了啥、朕说缺块太湖石的那个角度。
朕正好站在整个画面三分之二处最空的地方。
朕也算勉强填补了太湖石的空白。
朕如果能真的变成一块太湖石,从此成为皇叔眼中最靓丽最独特的一道风景,那也是极好的。
朕虽然是个随遇而安心理素质过硬的率性少女。
俗称神经大条缺根弦。
但朕也是有神经的好伐。
朕背对皇叔叹气道:“朕只是来探望一下皇叔,既然皇叔无恙,又不愿意看见朕,那朕就回去了”
朕挪了一下步子转身想走。
皇叔突然从背后扑上来,一把将朕抱在怀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朕有点懵逼。
皇叔居然热情地从后面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涌抱?
这真的是皇叔吗?
不会是郡主忽然冒出来恶搞作弄朕吧?
朕想回头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皇叔。
皇叔立即出言阻止:“别回头。”
皇叔的声音就在朕耳畔,低哑沉郁。
朕愣了一下,没有回头。
皇叔从背后抱着朕,
皇叔的脸埋在朕的肩窝里。
朕听见他闷声说:“明天不要来送我。”
朕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皇叔又说:“上次我问你,这里缺了什么,现在知道了吗?”
不是太湖石吗?
皇叔贴着朕耳边说:“这里缺一个人。”
“你站在这里,便不缺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女人。”
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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