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门外,早已恢复了冷清。
除了几个看热闹的闲人,便是收摊等候的李家母子。
李婶三人正等得心急,便看见了被抬出孙家的沈明伦…
一位老者当先而来,朝着李婶笑道:“你们是跟他来的吧?”
李婶还记得,就是这位老者领着沈明伦进了孙家,估计是孙家有身份的老仆,便急忙点头:“是!”
老者当然是孙寿,听到李婶回应便回头吩咐:“把这小子扔到骡车上!”
“哎呦!”
屁股刚一挨到车板,沈明伦就不由哀嚎,眼睛却恨恨瞪着孙寿。
“呵呵,老仆知道公子的性子,只是…公子莫要忘了,孙家小姑奶奶可是你的嫡母!”
“你行!”沈明伦恨恨闭了眼。
孙寿嘿嘿一笑,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囊,顺手递给李婶:“五十两银子,你先替他收好,是孙家给的伤药钱,且送他回去好好修养。”
李婶犹豫着看向沈明伦“小沈相公,这银子…”
孙寿刚说出“五十两银子”,沈明伦便睁开了眼睛,见李婶看向自己,立即没好气道:“拿着,否则我这顿打岂不白挨了!”
孙寿呵呵一笑,将钱囊递到李婶手中,便朝沈明伦拱拱手:“公子豁达,那老仆就祝你一路顺风…”
“假仁假义!”沈明伦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便冲李婶挥挥手,“咱们回去!”
咣当!
咔嚓!
一只细高的花瓶,被孙承宗一脚踹倒。
白发皓首的孙承宗,毫无教训了沈明伦后的舒爽,而是踩着满地的陶瓷碎片,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不仅脸色阴沉,而且须发皆扬,还不时咆哮着:“竖子,小畜生,视万千性命如无物,你白披了一张人皮!”
孙承宗走得风风火火,在书房里绕了几十个来回,忽然停下了脚步,随即愤然不甘而呼:“杀一人者贼,杀万人者侯…如此恶毒的手段,竟是治本良策啊!”
咣当!
咔嚓!
另一只花瓶也分身碎骨了。
“阁老,您这是…”孙寿一进书房,便愕然惊呼。
“小畜生呢?”孙承宗厉声喝道。
孙寿一边蹲下收拾,一边低头答道:“交西庄的乡民送走了。”
“收拾个屁!”孙承宗咆哮道,“再去给老夫抓回来!”
“啊?”孙寿不由张开了大嘴。
骡车在前,牛羊在后,眼前家禽叫唤,身旁小猪哼唧,沈明伦则一脸悲催地趴在车板上。
他虽然不怕丢人,可趴在骡车里和鸡鸭鹅猪挤成一团,还被高阳百姓一路观瞧,实在也没脸见人。
明朝的高阳县,还不如后世一个区大,所谓大街如同都市的窄巷…
在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群中,骡车一路穿行已经接近了县城西门,身后便传来了一阵阵呼声。
“父老乡亲借个道,让我孙家的马车过去!”
沈明伦愕然回头,便看见一辆马车挤了过来,车前除了车把式,还有那位可恶的孙寿。
孙寿跳下马车,拱手对沈明伦苦笑:“公子,阁老请您回去!”
“孙家想赶尽杀绝吗?”沈明伦勃然大怒。
孙寿也不多说,朝身后一挥手,几个随行的仆从便扑了过来。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们孙家当街…呜呜!”
几个仆从一齐发力,便捂着沈明伦的嘴,将他从骡车上抬起,又顺手扔进了车厢。
“你们先走,沈公子自有孙家送回!”孙寿跟李婶交代了一声,便钻进了车厢。
看着一脸愤恨的沈明伦,孙寿一脸无奈:“别看我,有什么委屈,你自己去问阁老!”
一路又被送回了孙家,再被一路抬进了书房,就看见了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孙承宗。
“阁老,您有完没完?”沈明伦愤然喊道。
这事吗…
孙承宗自知做得有些过,便牵强着解释:“你小子心性如狼似豺,老夫当然要替你父亲好好管教。刚才被你气着了,倒是忘了交代…”
“交代什么?”沈明伦怒道。
“从现在起,每日来孙家,跟着老夫一起读书!”
“没空,更没兴趣!”
孙承宗怒道:“跟老夫读书,是瞧得起你,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不稀罕!”沈明伦怒道,“我学问精深,更不需要您教!”
“哈!”孙承宗气乐了,“学问精深,小小年纪大言不惭,你才读了几本书,能懂得什么?”
“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
“口气挺大,还有温良恭俭让呢?”
“为防恶狗伤人,早就当屁给放了!”
“竖子,心性恶毒,品行低劣,日后也配科举中进士?”
“祸国殃民的东林,不也都是进士?”
“你…”孙承宗怒道,“你杀性太过,老夫教你读书明理!”
“不用读书,小民都能明理!”沈明伦讥刺道,“谁不知圣人之言,只是私心太重不愿为而已。东林不明理吗,为何争权夺利祸国殃民?阁老难道不知熊廷弼冤枉,为何将他下狱,还任其死无全尸传首九边?”
“小子找打?”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自己都做不到,还有脸教我读书…”
“孙寿,打这小畜生,再撵出去!”孙承宗终于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