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捉摸着这些个魔人的动作怎么就这么整齐,莫不是之前预练过,突然一只毛茸茸的手抓着我的胳膊将我从椅子上拉了下去。
自然又是马兄。
“我又不是魔族的人,拉我跪着作甚?”我将马兄的手扒拉下去,正准备重新回到椅子上,马兄的手又拉了过来。
马兄朝我猛地摇头,一张脸涨得通红,似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偏偏又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我瞧着马兄这难受样,也不想让他更难受,便干脆甩开裙摆,盘腿坐在地上。
马兄又一脸通红地看了我一会儿,深呼了口气,一脸勉强地别过头去。
谪荆此时已经走到择芳面前,跪在地上,双手越过头顶高举着狐族族符。
择芳抬起右手,缓缓伸向狐族族符,此时飘扬的乐曲嘎然而断,小风吹着周围魔人宽大的衣服,发出猎猎的声音,除此之外,在这个容纳几千个人的大典上,竟再无一点声音,众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马兄低低地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如原野上脱缰的黑马,既快意又雀跃。看来马兄也是个根正苗红的魔人,在提高自身修为的同时也很是心系魔族荣辱。
择芳的手远远看着似乎已经触到族符上,马兄仰起头,张开嘴似乎正准备喊些什么口号,那本微微张开的嘴却突然张成了圆形,一双马眼更是瞪得贼大。
我随着马兄的视线看去,台上谪荆仍低头跪立,择芳的手还擎在那里,手上却空无一物,而择芳的头正偏向我坐立的方向。
空中突然发出几声“咻咻”之音,在这一阵咻咻之后,我方才发现一个圆丢丢的东西朝我砸了过来。
那圆东西直直地砸进了我怀里,险些将我砸倒,我稳住身形,才发现那圆东西竟是一只双耳圆瓶,通身黑色,散布着不规则的圆形花纹,仔细看来,那看似普通的花纹却流光溢彩,倒似那无月之夜的星空,让人一眼看去,便深陷其中。
那圆瓶也不闲着,仍发出“咻咻”的声音,围着我转了一圈,很像觅食的猎犬。
那圆瓶转了一圈,似是找到了猎物,浑身兴奋的一抖,又卯足了劲儿朝我砸来。
这一切说来话长,整个过程其实就只在分秒之间。可怜我前一刻还在看马兄的热闹,后一刻便被一个奇怪的瓶子砸了一下,如今又要砸第二下。
眼看着瓶子就要砸倒我额头上,我伸出手想拍一把那瓶子,让它哪来的回哪儿去,手还没触到瓶子,却被什么一把抓住,连带着整个人被拉了出去。
我被拉着飞了起来,此时才发现拉我的是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我,身穿藏青色的束腰短衫,下着黑色束筒百褶裤,围着硕大的绛红色披风,竟是狐族的装扮。
那人拉着我跃到了悬天台上,落地的时候,他转身接住我,双手扶着我的手臂轻轻转了一圈,似是怕我突然停住站立不稳。
这时我方才看清了此人的脸,这是个狐族男身,典型的狐族长相,尖下巴,薄唇,挺拔的鼻梁,一双眉毛斜挑入鬓,透着媚气,只那双眼睛与一般狐族不同,如藏着星辰的黑宝石般,璀璨华丽,却又蕴着点轻柔的笑意,让人不忍移目。
这双眼睛……
“咳咳,哪里窄往哪里挤,往一边挪挪,再挤老朽就要掉下去了。”
那狐族人拉着我往一边挪了挪,露出身后那个须发皆白的老翁,那老翁叹了口气,把一只悬空的脚收回悬天台上,“你们两个年轻人不如到下面去含情脉脉,下面宽敞。”
这时,那狐族人突然猛一用力,将我拉向他身后。我身不由己地往前扑去,身不由己地撞到了老翁身上,身不由己地看着那老翁“哎呦”一声后,被撞飞出悬天台。
身后传来熟悉的“咻咻”声,那黑瓶子又冲着我扑了过来,狐族男身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黑瓶的凤耳,胳膊飞速转了几圈,而后猛地掷了出去。
看那黑瓶飞出的方向,竟是直冲征沱而去。征沱此时仍在高空中欢喜地闪着光,似是并未察觉有一个不明物体正急切得飞向它。
周围爆发出极大的嗡嗡声,几千名魔人突然炸了锅。从那黑瓶突然砸向我到前一刻,魔人一直很从容,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看热闹,而在黑瓶飞向征沱的那一刻,所有魔人跟被烫着屁股一般,全部一跃而起。
一道紫光划过半空直追黑瓶而去,一人随着那紫光跃上半空,那人黑发飘飞,青衣中鼓满了风,双手不断变换着招式,一双细眼微微眯起,是花老鼠。
那紫光绕着黑瓶左突右进,却丝毫没有改变黑瓶的方向。又一魔人一跃而起,手指方伸出,却顿在那里。只见建极殿下,一道金光刺空而去,似是一道绳索,牢牢得将那黑屏拴住。
那黑瓶倒似跟谁较上了劲,跟一头笨牛般,竖着脑门使劲儿往征沱的方向顶。
那金光轻轻一抖,黑瓶随之往后挪了几寸,看样子竟调转了方向,缓慢地随着金光往下挪。此时,那狐族人突然伸手摘掉我头上的发簪,猛地丢向建极殿方向。
一魔族人跳起来欲拦住那发簪,那发簪却好像有了灵识,轻轻巧巧地躲过一个又一个魔人,直冲择芳而去。
择芳一手控着金光,轻轻瞥了一眼飞过去的发簪,另一只手圈出一个蓝光罩子,将那金簪罩在里面。那边金簪刚被控住,这边黑瓶猛地提了些速度,沿着金光朝择芳飞去。
狐族男身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眼睛微微弯曲,露出得意又略带俏皮的笑容。
我心里一惊,使劲拉住那狐族男身的胳膊,“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看着我,笑意越发浓,一双眼睛星光熠熠,“你想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