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智明的头像从开了微信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变过。
一张看起来画得很一般的简笔画,上面是一个男人的背影。发挥神会的高级想象力,勉强能认出这画得是常智明本人。
这是常喻初中时候上素描课的第一幅作业。老师让大家随意发挥,常喻在一众苹果、瓶子、花花草草中,挑战高难度准备画人。
画的就是当时她皮夹里一张她爸的照片。
那时候常智明爱不释手,拿着老式相机说要拍下来珍藏。
再后来这张画早就找不到了,可能随着一众的垃圾被清理了出去。
常喻的素描课也没有继续去上,方瑾觉得这业余课程太浪费时间。于是强势给她退了素描课,换成了数学补习班。
印象中父母俩因为这是又吵了一架,打碎了一个花瓶。
这个花瓶半天前常喻正对着素描,现在素描不用再画,花瓶也碎得不成样。
一切都戛然而止,就像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爸也这么突然得搬离了家里。
身后还跟着方瑾的怒骂声:“你跟着那女人过一辈子吧!”
常喻看着她爸的朋友圈背景已经换成了他和那女人的合照,其乐融融的样子。
头像倒是一直没换过,只是现在看起来分外别扭。
常智明发来了一条消息,很简单。
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常喻直接按掉了显示屏,手机骤然暗了下去。
她没回她爸消息。
再往前翻的话,上一条对话停留在两个月前,一笔转账记录。
靠在沙发上懒得动弹,一晚上这么一遭下来已经心疲力尽。
只是思绪却停不下来,这让她感到很痛苦。
这么多年沉积的记忆争先恐后涌过来,很多旧时的场景和对话不停在脑子里重复,乌泱乌泱交错在一起。
舅舅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在妈妈家里的时候。
那年暑假常喻马上就要高三,头顶的老电风扇咯吱咯吱扇动,转得缓慢,一丝风也感受不到。
舅舅打开椅子坐在她旁边,椅脚和地板接触,刺耳的响声让正在吃西瓜的常喻感到牙口一酸。
“我知道常智明从小到大都对你很好。”舅舅对她说。
他从旁边拿了个蒲扇,一扇一扇,带动轻微的风。
“有件事你妈没跟你说,”舅舅说话的时候,保持着常年的温润语调,“你姥爷进医院不是意外,是知道了常智明跟那女人出轨的事,一下子气得高血压飙升,被抬进了医院。你妈不想告诉你,她那性子太倔了。”
“铛——”
挖西瓜的勺子从手指尖滑落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常喻满脸震惊转过头,印象中常智明永远是温温和和的样子,每天不是写书法就是下楼溜达。溜达完再偷偷带一盒冰激凌放在她房间里。
会在她考试考砸的时候帮她签好字,然后一起藏起来,成为他们父女俩的秘密。
家里的吵架氛围,永远是方瑾在声嘶力竭,常智明闷头直叹气,然后在沉闷中顶两句话。
也会注意到常喻在房间里,过来帮她把门关上。
在房间里能听到常智明说得最响的一句话是“你说话声轻点!别影响孩子!”
舅舅拿出打火机想点烟,点上火后才想起来常喻还坐在旁边。
又一口都没抽把烟按进了烟灰缸。
他继续说:“你妈在医院陪你姥爷那段时间,常智明在偷偷转移财产,被我们发现了。这些我们都没跟你说,你妈不让,说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