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筠颇有些心虚地道:
“呃,我叫人扔到狱中,也不知道打死了没有。”
赵枢:……
之前童贯秣马厉兵,调遣了不少西军准备攻打辽国,这会儿有不少已经囤驻在了大名府。
可经过赵枢一顿忽悠,辽国和大宋达成了友好互不侵犯盟约,现在场面有点僵住了。
西军鄜延路总管刘延庆早就想回去继续吃香喝辣,索性派了几个人来开封探听一下消息,顺带采买一下开封的稀罕物件拿回去犒赏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
可他们不知道是哪吃错药了,居然跟几个禁军中的世兵子弟发生了冲突,众人当下大打出手,带人来汴京的那个进义副尉本来还想拉架,可忍不住禁军的嘲讽,索性全力出击,把禁军中那些外号一个比一个狠的好手打的满地找牙,之后又让手下快跑,自己安坐留下,等待处置。
匆匆赶到现场的曹筠见自己的几个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手下居然被打的满地找牙,还以为是见到了天兵天将,后来一问不过是一个品级都没有的进义副尉,当即叫人把这个万人敌打翻,关在牢中,先把他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再说。
贼配军,听说你很能打,不过不要紧,把你杀了,我们禁军的好手一样是天下无敌。
刘延庆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进义副尉跟曹筠为难,要不是赵枢询问,这个小校早就被讨好曹筠的狱卒活活打死,尸骨都不知道扔在哪里了。
曹筠一声令下,没过多久,几个禁军拖死狗一样拖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这汉子长发杂乱肮脏,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被拖着扔在赵枢面前,饶是他钢筋铁骨,也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发白的嘴唇轻轻抖动,许久才嚅嗫道:
“小人拜见贵人。”
曹筠本想狠狠羞辱此人一顿,可看此人体格健壮如牛,浑身伤痕累累却屹立不倒,却也赞他是条汉子,不忍继续侮辱,赵枢也摆摆手,叫人弄了条毛毡给他披上。
“怎么称呼?”赵枢和颜悦色地道。
那人沉默片刻,叹道:
“小人韩……韩五,贫贱子,贱名有辱尊听,此番伤人都是我一人之过,还请上官随意责罚,莫要牵连我的兄弟。”
赵枢爽快地点点头,先让曹筠退到一边,和颜悦色地道:
“好汉子,跟本王一起去江南公干,如何?”
“蛤?”
韩五倒不是惊奇于肃王的身份,能让曹筠如此客气小心的人本来就不多,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肃王也并不怪异,
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赵枢居然没有按照套路拉拢自己一番,然后再招入麾下。
这跟传说中的套路不太一样啊。
赵枢笑呵呵地摆摆手道:
“韩兄是个聪明人,就别把本王当傻子了。
韩兄这眼神里充满了故事,有兴趣,咱们路上可以慢慢讲讲,这进义副尉的官也忒小,跟本王混,别说自己能吃香喝辣,还能福泽……
家人啊!”
泼皮没脑子一辈子就只是个泼皮,
曹筠说韩五一开始不想斗殴,后来被迫动手,之后还不逃,就知道此人绝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
他被押到此处,赵枢又给了他毛毡御寒,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要拉拢自己。
他又不是山贼,还在西军中混了个小军官,肯定有靠当兵混下去的念头,所谓的“别伤我兄弟”也不过是为了在给贵人留下好印象而故意露出的豪迈情况之态。
几个闹事的西军大头兵又没有打死什么贵人,曹筠也好赵枢也罢怎可能去刘延庆军中抓几个大头兵,要抓也只能抓韩五这种领头的人物。
赵枢笑的非常真诚,可看的韩五遍体生寒,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毛毡。
顶风冒雪,在死人堆中鏖战西夏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恐惧,可眼前笑的非常谦和的赵枢却第一次让他深深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韩五的几个手下人来开封采买的时候听见禁军侮辱已故的西军名将刘法,各个气不打一出来,双方因此大打出手。
韩五虽然想拉架,可几个禁军的好手火气上来,招招式式是死手,他才被迫还击。
尸山血海中练出来的武艺哪是开封的这些所谓的高手可以抵挡,不一会儿的功夫韩五就把这帮人揍得落花流水,
可在开封街头殴斗,怎能轻易逃脱,
韩五听见周围有几个人高呼“抓住那个泼皮韩五”就知道自己肯定无法脱身,索性让手下兄弟先跑,自己留在原地等待处置。
他从牢中被提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大概率是得救,肯定是自己的一身武艺得到了贵人的赏识,来的路上就在思考该如何才能尽量讨得贵人欢心,
苦思冥想,好像正气凛然威武不屈的形象比较符合文官对猛将的认识,
韩五自己觉得已经演的非常到位,却被赵枢一眼识破,而且赵枢还点明他不敢跑的原因多数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低头默默苦思良久,叹道:
“能为大王效死,是小人的福气,只是……只是小人想知道,大王是如何看出小人在,在欺瞒大王?”
赵枢抚掌笑道:
“足下的眼神骗不得人,一看便是忠正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