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连着昏睡了三日,忙着在另一个世界里锻炼腿。可管愈却被吓得不轻,看着她三日里昏睡不醒,高烧不退,急得到处请大夫来医治,却不见效果,自己除了极其紧要的事要处理,也不敢轻易出府,一直守在她榻前。
“公子。”青松在外面敲了敲门,也不敢进来,只轻轻地唤了一声。
“何事?”守在榻前的管愈形容憔悴,声音却还算清朗。
“无净法师求见。”
管愈神色微动,看了看昏睡着的少女,又示意秋菊好好看着她,自己走出了房门,来到大厅,老远便看到一个中年和尚正站在那里等他。
那和尚身体瘦得像是被门缝夹出来的一般,只需再侧着夹一次就可以变成一枚大头针扎死人。
管愈寒暄道:“未曾想到法师会莅临敝府,我未曾远迎,还望法师见谅。”
“阿弥陀佛!”无净法师念了一声佛号,面露慈爱之色,“老纳不请自来,乃算出小友府中有事,故而前来看看是否能帮上忙。此时一看,小友果然形容憔悴,可见真遇到难事了。”
按年龄算,无净法师绝不算老,但他在出家人当中却德望颇高,精通佛法和医理,对道法也颇有研究,故而人人都尊他为师。他也惯会托大,总是自称“老纳”。
管愈挤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不过是府中一位姑娘昏睡不醒罢了。”
“可是前几日老纳帮她与公子合八字的姑娘?”
管愈一惊,回道:“正是。法师如何得知?“
那日宇宁王妃上官蓉儿拿了孟小鱼的八字后本准备去找天机道长,却刚好听闻无净法师来了宇宁,正在云浮寺讲经。她与无净法师交情深,对他颇为信任,便改变主意去找了法师看八字,谁知得出来的结果竟是孟小鱼乃千煞之命,与管愈和葛若兰都五行相冲,且不宜留在南方。
上官蓉儿心下焦急,将管愈叫去商讨,明里暗里劝他断了娶孟小鱼为媵妾的念头。
管愈总觉得这结果来的蹊跷,自己又偷偷拿了八字去找天机道长算,结果还是大同小异,不由得他不信。当然,他找天机道长这事自然不敢告知宇宁王夫妇和无净法师。
无净法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纳今早再拿出姑娘的八字算了算,忽然发现姑娘这几日要遇桃花劫,故而前来看看。”
管愈心中一紧,暗自悔恨自己的冲动,看来这桃花劫是自己给孟小鱼带来的。
他一边后悔一边又心存侥幸,希望无净法师能帮忙医治,连忙客气地说道:“无论何药喂下去,她都未见起色。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所幸法师来了,让我心下安定了不少。”
“阿弥陀佛!公子请带路。”
“法师请!”
无净法师随着管愈来到孟小鱼的榻前,细细看了她的脸色,探了额头,又把了脉,眉头不自觉地便蹙了起来。
管愈见状,又开始不安起来:“法师可看出了缘由?”
“这姑娘平日里是否嗜睡?”无净法师问道。
管愈想起孟小鱼在书房中磨着墨便睡着的情景,很认真地点头:“是比他人爱睡些。”
“公子可知她睡着后可会多梦?”
“会。我倒曾听她提起过梦中景象,尽是些匪夷所思的人和事,还有书本。她所梦的许多事物我竟是闻所未闻,有些听也听不懂”
无净法师微微颔首,凝神沉思半晌后喃喃吐出两字:“绮梦。”
管愈心下焦急,不明白无净法师的意思,轻声问道:“法师知晓缘故?”
无净法师不答反问:“公子,姑娘是何方人氏?曾到过何处?”
“她是本郡宇东县正东镇人,自幼生活在渔村,五个月前跟我来到宇宁城的。”
“这就怪了…..”无净法师一脸疑惑地陷入了沉思,“公子可知姑娘何时开始做这些梦的?”
“如今算来,该是七年前她父亲去世时。”
“如此久?这种草不该…..人若真吃了怕是早已分不清真实与梦境,可这脉象……”无净法师的眼睛盯着孟小鱼,言语却似乎飘在虚空。
“法师是指何草?小鱼儿中毒了?”管愈顿时吓得面色煞白,憔悴的脸上满是焦虑。
“老纳不敢妄断。姑娘平日里可有出现过梦中幻象?”
管愈沉思半晌,继而摇头:“脾性确实不同于一般女子,倒不像是幻象使然。”
“倒是奇特,姑娘面色如常,脉象平稳,只是体温偏高,昏睡不醒,倒不似中毒之象。且这种草只有东昌才有,而尚赫又早已禁了东昌的毒药。许是老纳多虑了。”
管愈和无净法师都知道,早在上官儒在位时,尚赫就禁止销售和使用东昌国的毒药。
事情的原委要追溯到五六十年前,尚赫与南川因奴仆之事起了争端,南川派出无数奴仆为死士攻打尚赫,致使离南川最近的宇宁郡战事不断,民不聊生。当时身为太子的上官儒挂帅出征,俘虏了南川公主慕容薇。几经照面,两人互生情愫。
谁知天不遂人愿。慕容薇被俘后,日渐憔悴,继而浑身无力、卧病不起。她病入膏肓之时,忽然说自己所得并非寻常疾病,乃上官儒令人在饮食中下毒所致。南川国王闻之,攻打尚赫之势愈盛。上官儒有冤难申,遍寻名医救治未果。
正当慕容薇濒死之际,来了一个游侠儿救了她一命。游侠儿说她中的是东昌国独有的软筋草制成的软筋丸。幸而他曾游历东昌,得了几枚解药。上官儒与慕容薇冰释前嫌,结下一桩良缘。尚赫与南川也因此一直维持着睦邻友好的外交关系。
上官儒之后彻查慕容薇中毒之事,方知慕容薇所中之毒乃东昌国师薛如雪指使人所为。
东昌国在尚赫东部,与尚赫国隔海相望,自古以来女子当权,做官从商的也都是女子。
薛如雪在上官儒未被封太子前便对他一见钟情,想要纳他为男妾,被拒。上官儒被封为太子后,她又说自己愿意放弃东昌国师之位,远嫁尚赫太子,可上官儒却不愿迎娶,态度坚决。
薛如雪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又贵为国师,因上官儒屡次拒婚而颜面尽失,怀恨在心。此后不久,她又听闻上官儒率兵征讨南川时,与俘获的南川公主慕容薇暗生情愫,自己因爱生妒,遂对慕容薇下了毒手。
上官儒因此怀恨在心,自己一登基便立即颁布诏令,尚赫国内,禁止售卖和使用东昌国的任何毒药,违令者斩。
上官儒和慕容薇正是宇宁王妃上官蓉儿和先皇上官烈彦的亲生父母。上官儒也是当今皇上上官烈锋的父亲。故而上官儒下的诏令,即便是时隔几十年了,也无人敢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