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人！小贱人！”旺财的声音在厨房门板边响起，脏兮兮的脑袋从矮小的窗口处探了进来，他笑嘻嘻的说道：“我看到那红玉那老贱人带着牙婆子过来了，你弟弟要被卖掉了！”自从吉安住了进来，红玉就升级成了老贱人。

吉安心中一惊，顾不得纠正旺财的称呼，打开厨房的门从后街绕道在巷子里果真看到红玉带着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妇人往这边来，吉安急忙退到铺子内，一把抓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再把阿宝紧紧的扎在自己的背后，出了后街，旺财咬着自己的手指还待在那儿准备看热闹，吉安从兜里掏出两个铜板，丢在旺财的手上，

“旺财，快去叫你娘看热闹”

果真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想跑？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去！”粗犷暴躁的声音在吉安头顶炸开，一把提起吉安领子拖到了铺子前边。吉安斜眼看去，是红玉的老相好栓子，这几天她在后街上带着阿宝四处溜达，就觉着有人盯着她，如今看来都是红玉指使栓子在这里防着她跑了。

“就知道你这臭丫头想逃，呸，这几个月白吃白喝的就想走？”红玉怒气冲冲的拧住吉安的耳朵使劲揪着，整个耳朵很快被揪的通红，吉安的眼中迸出了泪花，忍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使劲拍打着红玉的手，红玉吃了痛松开却也恼了，一巴掌扇在吉安的脸上。

吉安只觉脑袋嗡嗡一响，整个脸颊拍的发烫，人也跌落在地，背上的阿宝不知发生了何事大哭起来。

栓子趁机抓住吉安的肩膀，解开她盘在腰间的绳结，把阿宝抱在怀中。

“阿宝！”吉安大急，冲上去想去抢回阿宝，奈何栓子的力气何其大，手一推吉安又摔落在地，吉安顾不得自己受伤，又猛地冲上去抓住栓子的腿，往上面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疼死老子了...你个狗崽子，敢咬老子！看我不打死你！”栓子把阿宝丢在红玉的身上，转身冲吉安就是一巴掌，这比红玉打得狠多了，吉安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头也蹭在地面上被擦破了，吉安自知自己打不过，闪躲着栓子的攻击，发了狠似的吐出口中的血转而扑向红玉。

红玉闪到一旁得意的笑，冲着栓子吩咐道：“打，狠狠打！得把这个臭丫头打服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又抱着阿宝，满脸笑容的对着那夫人说：“吴婆子，你看，这娃白白嫩嫩，养的可壮实了！”满脸麻子的吴婆子接过来，一岁多的年纪，这会子不记事好卖的很，又掂了掂，掐了掐阿宝的胳臂，是挺壮实的，接着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满意的点点头，“是不错，寻常人家难得养的这般好，又不认生，定能卖个好价钱，你且等我消息吧！”说罢，就要抱着阿宝离开。

吉安听着两人的话，眼睛都红了，她拼了命护住的阿宝，要是卖了怎么对得起地下的四夫人！她弓着腰不停的躲避着栓子的攻击，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吉安的心渐渐焦灼起来。

这时春娘的声音从街边响起，

“打人啦，打人啦，哎呦！嫖客打人啦，可怜见的吉安，弟弟都要被抢了！”春娘有着一副好嗓子，中气也足，余音绕着万红街转了几个弯，一时间连在快活中的嫖客听了也心痒痒，不顾身下女人的娇嗔，急急的一冲刺，匆匆的提着裤子探出头来看热闹。

听见春娘的声音响起，栓子心下有些迟疑，这事闹大了不好看，他是爱嫖，可离做恶人还差得远，谁知吉安趁机便从手底溜走了。然后冲到牙婆身边，一出手便是五个血爪子，牙婆一吃痛，手一松吉安便抢回了阿宝，迅速的靠着木板警惕的看着这三人。

牙婆捂着自己脸直呼痛，“哎呦，你这天杀的小丫头片子！”，伸手一瞧，手上沾了不少血，这张老脸怕是见不得人了。周围的看客全都哈哈的大笑起来，牙婆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禁冲红玉埋怨道：“这咋回事，我就买个男娃，搞这么大动静！你要是还没搞定就别卖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说完提脚就想走。

红玉急了，一把拉住牙婆。“哎呀，吴婆子，这都快好了，你且等等，这丫头脑子有些问题，我教训教训就好了，！”红玉操起路边的一块木板的怒气冲冲的朝吉安走去，却被春娘一把推开。

“春娘，你可别多管闲事！都是婊子，装啥好人。”红玉被趔趔趄趄的推到一旁，顿时大怒，娇俏的脸庞此时像个母夜叉，葱尖般的手指指着春娘骂道。

“唉哟！红玉，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良心都被狗吃了！这是吉安的弟弟，你凭啥卖！来来来，大家都给评评理！看你害不害臊！”春娘的嗓子实在是好，两句话说的抑扬顿挫，嫖客们都点头称是。

红玉插着杨柳枝般的腰底气十足的说道：“她在我这儿白吃白喝几个月，这哪样儿不是我花钱，可怜我一人养三张嘴，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没钱就得拿她弟弟来做抵！”

“这街上哪个人不知道你早就收了这丫头银子，不然你头上的簪子和新衣裳咋来的？”

“瞧你这话酸的，那是老娘赚的！”

“我呸！你就是躺在那儿不睡觉也赚不着！你当你是怡红楼的头牌呢！”春娘毫不客气的揭了红玉的老底，一条街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娇笑声，都是一条街的姐妹儿，谁不知道谁呢？

红玉的脸红了又白，沉得能滴下水，她伸出利爪直接抓向春娘，春娘没注意嗷的一声中了招，转眼气势汹汹的反扑回去，两个女人顿时厮打在了一块儿，骂人的话语层出不穷响彻万红街。嫖客和窑姐们都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谁也不上来拉一把，旺财则在一旁为自己的娘亲加油打气！

栓子在一旁既插不上嘴也插不上手，他叼了根狗尾巴草杆子晃悠悠的坐下，这娘们打架，他才不搀和，他只管盯好那边的两个娃娃就成。

吉安看着两个女人在那里掐架，平日里春娘和红玉就不对付，这会儿找着机会，春娘肯定不会让红玉好过。但是那栓子一直守在旁边，吉安找不到机会溜走，只能靠在这墙边伺机而动。

正当两个女人厮打的正起劲时，旁边有个嫖客大吼道：“栓子，你婆娘来了！”

“天王老子来了俺都不怕！”栓子惦记着红玉承诺给他的那几两银子，心情正好，笑嘿嘿的回应道，这青天白日西的婆娘一般不好意思过来，只有夜暗了才敢寻自己着家，别人定是唬他呢！

“栓子，还不快跑！你家族长来了！”又有嫖客大笑着提醒栓子

“俺都说了，天王....”栓子摇头晃脑的回应道，还没等他说完，一根棍子就敲在栓子的背上。

“栓子！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腿！”只见栓子媳妇旁边站着一个略微驼背的老头，花白的胡子此时一翘一翘的，恨铁不成钢般的看着栓子，手中的拐杖不断的落在栓子的背上，栓子一边躲着，一边叫嚷着：“你啊，五叔，别打了，疼死我了！这婆娘居然叫族长过来了，等回家再收拾你！”

“你还敢骂你婆娘！彩凤勤勤恳恳为了这个家，你倒好！你这天杀的！竟被别人拾掇着要卖娃！这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哪天小心她就拾掇你把自己的娃给卖了！”族长的拐杖像雨点一般落得更勤了！

栓子媳妇站在一旁，通红的眼眶不断的留下泪水，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用袖子在那里擦眼泪。要不是前两天栓子喝醉酒说起这事，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敢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怕自己劝不住，就急急忙忙找了族长商量。

这会子族长打的这般狠，她心头又有些不忍，但想想族长的话，但凡自己强硬一分，栓子就不会家都不顾把这窑街当家，想到这，彩凤就狠下心来看着丈夫被打的四下逃窜。

栓子眼见躲不过，只好往外面跑，栓子媳妇赶紧搀扶着族长急步追去，身后的嫖客轰然大笑，呼哨声不断。

一条街，两场戏，有趣得紧。

栓子回头看到红玉和春娘已经缠到一块儿，他露出发黄的牙齿也嘿嘿的笑了起来。红玉的手紧得很，就算给了他几两银子还不是得花在她身上。今日这事他不搀和也罢，还是逃命要紧！

这下连红玉的帮手都跑了，吴婆子看到周边乱哄哄的，只觉晦气的很，虽说这娃是个顶好的，但是那丫头也是硬气，若自己强行抱走，只怕是要吃苦头的，况且还有下一家在等着自己呢，这边干等着红玉料理完也不知要到何时，可别误了下一家。想到此处，吴婆子便顾不得跟红玉打声招呼就自行离开了。

吉安看着栓子被打跑，吴婆等不及走了，众人都忙着看热闹，于是抱着阿宝往铺子里面退去，从后街直接出去就到了城西的闹市，闹市里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吉安只觉眼晕得很，阿宝葡萄般的眼珠骨碌碌的看着街边的小摊，兴奋的啊啊叫着，忘记了刚刚的惊吓，整个身子晃来晃去，吉安心惊的拢着阿宝怕他真的从背带里面挣扎出去。

一路狂奔，吉安终于从城西的街市里头出来了，看到面前高耸的城门，吉安却犹豫了，此刻有不少侍卫在城门口盘查路人，吉安停下脚步，思量了片刻，还是朝城中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她不敢冒这个险，可是京城偌大，何处可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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