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几年前征讨南匈奴的舆图,现如今的这张舆图上,疆域范围已经是扩大了几倍,连带着将西河郡周边的上郡、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也囊括进来,在各地建立起来的商驿、收拢的草原汉人定居点、贸易往来的羌胡部落、还未正式接触过的鲜卑、乌桓部落也被一一标注了出来,让舆图前的诸人一下子就对西河美稷的形势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主簿孙资端详了面前的舆图之后,想了想,率先开口:
“明公,南匈奴势力虽已衰微,但实力犹然在诸胡之上,况且又有徐、孟等将率我军精锐歩骑拱卫,兼具汉家甲兵器械之利,以往攻战草原,鞭挞诸胡,屡屡以寡击众,无往而不利,为何如今出击屠各各种,却遭受诸胡合击,惨败而归。”
“个中缘由,耐人寻味,资以为,当今要紧的事,就是先查清西河兵败的原因,然后才是出兵救援南匈奴之事。”
阎行听了主簿孙资的话,点了点头。
这是老成持重的话,也不无道理。羽檄急报之中,也提到了此次遭遇的屠各各胡,出现了甲胄坚固、武器精良的精锐骑兵,而这能够武装屠各骑兵的大批军械兵甲,显然不是从河东的工坊外流出去的。
隐隐约约的,屠各各种胡人背后的黑手已经露了出来。
想到这里,阎行不由看向了周良。
碰上阎行的目光,周良的脸色不免赧然,草原上的商驿也安插有校事的人事,但对于这一大批兵甲军械落到屠各胡的手中,以及鲜卑、乌桓人突然的异动,却没有能够发挥提前预警的作用,接下来问责的板子难免是要落到他这个军谋掾的头上。
尽管校事如今的大部分精力都是放在河北、中原上,但是对于草原上已经出现的这么一摊大事,难辞其咎的周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离席站出来,迎着众人复杂的眼光,表态说道:
“明公,良已经紧急传令西河的校事,尽快将此番匈奴人战败的内情探知,相信不日就能够得到详细消息。”
阎行微微颔首,出人意料地没有追究校事的责任,而是挥挥手就让周良重新落座了。
在事情发生之前,抢先弄清楚内情,千难万难,但在事情发生之后,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弄清楚具体情况,却花不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校事内部虽然问题不少,却现在还不是下手处置的时候。
重新将目光投向一侧的舆图,阎行看了一会,转而看向法正问道:
“孝直,你以为当前之势,该如何处置?”
法正自从被辟除入将军府之后,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级别的军国大事。
因此,一经被阎行亲自点名询问,他虽然内心又惊又喜,但还是很快起身离席,来到了舆图面前,指着西河的区域,面向众人侃侃说道:
“明公,美稷据河守险,而是河东北方之屏障,不可有失。昔年明公不惜劳苦、履锋蹈刃,亲征南匈奴、讨伐于夫罗,正是为了巩固北方的屏障。眼下匈奴新败,人心惶惶,诸胡蜂起,气焰嚣张,虽说事出有因,但美稷之危,犹如溺水之人,不可不救。”
“故正斗胆建议明公,派遣军中骁勇之将,率领精锐骑兵,兼程赶往美稷,一来稳定匈奴人心,二来护卫商路,三来也为平定北方诸胡提前布局,探清草原上胡人的虚实,免得因为坐观形势而错失了时机,酿成了大错。”
法正的观念显然和持重的孙资不同,他进入将军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眼光无疑更为长远和敏锐,他察觉到匈奴人对阎行战略的重要性,也知道在汉家内地以邻为壑的情况下,广袤无垠的草原对三河、关中意味着什么,从北方草原的商路上源源不断贸易输送回来的战马、毛皮、筋角、耕牛,乃是骠骑将军府对内对外、征战屯田必不可少的战略物资。
更重要的,是法正发现骠骑将军对于捕抓战机谙熟于心,在过去的战事中,往往都能够紧抓机会、主动出击。
所以匈奴人的这一次大败,也许对于将军府和他自己而言,是一个展露峥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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