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走,白塔拳馆的大堂顿时就寂寥了。
六名青衣教众眼露青芒,冲黄泉诸人浅笑,以示友好那群桑元海寇则搓胸抠脚,弹眼落睛,一副神兜兜的摸样。
至于那独饮美酒的刀疤剑客……
人呢?
黄泉再往那西北角落望去时,那里只剩一张桌子和几碟下酒小菜。
酒和太刀。
还有人,都不见了。
对于这种有趣的人,黄泉是一向很想与其交朋友的。他刚才还想着收拾完南宫东明,就和此人痛饮三杯的。
可今夜,肯定是再也见不到此人了。
因为这种如北冥凛那般孤高的剑客,若是他们想不见人,你千万不能去找。否则,你就等着阎王爷来找你。
黄泉叹了口气,暗自苦笑:可惜啊,少认识了个酒友。
正值此时,铁狮子酥麻的四肢逐渐恢复。
他慢慢直起身子,坐到凳子上。他愈想愈气,嘭地一拍桌台,气恼地道:“这三臂毒狗怎会变得如此厉害?若在过去,老子一爪就能将他撕成两半!哪会像今天,还险些遭他毒手?”
南宫燕也附和道:“的确有些古怪。三个月前,这三臂毒手是连一点灵阶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如今他的灵力,都堪比身为大行者的龙木先生了。”
有什么法子,竟能在三个月内……
让一条鲤鱼跃过龙门,化身飞龙的?
据离肠所述,那混元宝典的修灵进展,已是捷径中的捷径。
难不成,那三臂毒手也是修炼了这类需要作出巨大牺牲的奇门功法?
楚盈香边想边道:“若是三个月内能将灵阶从无到有,再提升到如此高度。据我所知,整个渊海也只有混元宝典方才可能。可看他们的音容外貌,也不像是丹侍独特的模样啊……”
黄泉颔首,道:“嗯,他们还都有胡子,皮肤也很暗沉、粗糙。”
皮肤?
黄泉念及皮肤,就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三臂毒手与南宫东明的皮肤里……好像有些会动的黑色纹路?”
银月、楚盈香、南宫燕三人均颔首。
南宫燕还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道:“那些纹路就像一条条黑色的虫子,在皮肤底下扭曲蠕动……感觉好恶心、好可怕!”
楚盈香扑哧一笑,道:“大男人害怕小虫?”
南宫燕脸色刷红,口吃道:“本、本会长才没有害怕呐!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奇怪,每当他们凝聚灵气,或是发劲之时,那黑色的纹路就会随之汇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觉得奇怪啊。”
黄泉深吸了口气,道:“或许这就是刚才那长白、狂铁两个怪人口中所说的海王之力吧?”
海王之力。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强横力量呢?
或许再与他们二人恶斗一回,就会有分晓。
白塔城的白塔。
号称皇甫环岛第一娱乐场所。
白塔的应急能力,自然也是第一流。
所以,未过一炷香的时间,所有倒翻的桌台椅凳都已排列整齐。散碎的碗筷,也被跑堂小心翼翼地收拾、替换。
而黄泉、银月六人,外加一魂,也总算能够享用重新烹饪的佳肴了。
黄泉斟满美酒,端起高脚杯,敬了银月一杯。
顺便恭维几句,多谢他的款待。
酒过三巡,黄泉将闲聊拨回正轨,问道:“不知我朋友火裳龙王他,现在如何了?”
银月银丝飘飘,脸颊红晕如脂,道:“你猜。”
“兄台既要我猜,那他一定没死。”
“聪明。”
“那他现在生在何处?”
“他在……”
银月勾起黄泉的肩膀,附耳虚声说道。
此话言语之轻,只怕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可偏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而且是黄泉,必须要她知道的!
……
雷雨,下了三个时辰。
直到后半夜,才拨云见月。
湿润的空气,格外的新鲜。
寂寥无人的白塔城外,一片静谧的水潭里。
月亮映在水央,就连其上的坑洞都被细细描画。周围星星点点的璀璨亮光,仿佛是哀婉的天女,正在倾洒她的泪珠。
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色,教人以感觉:一头栽进这水潭之中,便能遨游银河天际。
嘀!
可是,完满的映月潭,却泛起了一轮涟漪。
嘀嘀!
又是两波,扩散开来。
它们就像是难以捉摸的无常世事,撼动了星空。
接着是抽泣声。
是个女子在哭泣,还几度哽咽:“哥……”
水波虽在颤动。
但水里那女子容貌之倾城,不用看第二眼,就能辨出她正是渊海龙王之女芝瑶。
她凝望水潭中的自己,默自又幻化成了黄泉那张萧索的面孔。
那双眼睛,就像是冬日里的烈火,给人以温暖和勇气!
恍然那段字字铿锵的血契承诺,再度萦绕耳畔。
“你哥,他并没死。”
这是黄泉的嗓音。
那独特的少年老成的声音。
可阿瑶却没抬头。
她认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她先前因为一时恼怒,没控制好情绪,失手扇了黄泉一记耳光。
在龙族女子看来:扇耳光和杀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所以,她不敢奢望黄泉能够原谅自己。
可直到有一只宽厚的手掌,将她的羊脂般嫩滑的玉腕搀起,她才泪眼婆娑地眈望那人。
那人正是眼含笑意,却不敢过于放肆的黄泉。
黄泉见她眼泛泪花,心中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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