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大概猜出周老七的意思了周老七说那么多,就是想让他关店离开京城。周老七说担忧袁侍郎报复,可在自己说已经与袁侍郎报备过后周老七并没有改变主意,那一刻面容甚至都扭曲了。为什么一定要他离开京城?瑞和猜测,周老七说只远远见过袁继贤一面这件事有假他并不像周老七以为的是乡里来的土包子,他清清楚楚知晓官场上的那一套!
以周老七凉薄自私的性格,他怀疑周老七已经跟袁继贤搭上话了并且借着袁继贤得到了好处。户部侍郎是正经正三品官员,是周老七这个六品工部主事想要攀附都找不到门路的大佛。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与袁侍郎搭上线,周老七怎么可能会放过?
很有可能周老七已经用“七叔”的身份跟袁继贤套近乎外人不知晓内情只要听到袁继贤喊周老七一声“叔”,还真的以为周老七在袁侍郎那边有人脉呢。周老七不消得到多大的好处,哪怕在工作时有人给他行几个方便或是竞争对手有所忌惮不敢坑害他各处小处的利益就够周老七受用不尽了。
可若是瑞和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乐意周老七这么干,周老七怕是为了这才想让他走的。
瑞和猜着猜着,猜对了一大半他不知道周老七连李氏的存在都知道了也不知道其实上辈子周家父母寄信给小儿子让帮着找回二儿媳妇时周老七偶然间知道了李氏与侄子的下落也查到了侄子身世的真相。李氏是以贵妾身份带着儿子进侍郎府的出入时的气派与人家正头娘子也差不了多少。外头都说那李氏是袁侍郎少时候的情人当时与袁侍郎失散,肚子里却已经怀了孩子,无奈只得找一个可靠的好人嫁了,帮着抚养孩子。那养父得病去世了,机缘巧合之下李氏得到袁侍郎的消息,这才带着孩子千里投奔而来。
周老七一听就知道不对,还猜出二哥的死有蹊跷,怀疑凶手就是李氏,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反而联系上侄子,假装一无所知地与侄子讲情分。
家乡爹娘来信,他还帮着李氏说话,还让家里人不要再找二嫂了,让二嫂带着孩子离开伤心地,到外头好好生活也好。他说得冠冕堂皇,但为的都是自己。
一开始的确得到不少好处,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后来周老七不满足于那些小恩小惠,行事越发没有规矩。他贪污受贿被人揭出来,走投无路之下跑去威胁李氏,说知道他二哥的死别有内情。袁尚书生气了,如何还愿意留他性命?手指轻轻一捏,周老七就死于酒后呕吐物窒息,跟他二哥一样死得毫无体面。
“师傅,那人是谁呀?”富贵来收拾桌子,好奇地问,“好大的威风啊,一看就是大人物。”
“你见过几个大人物呢?”瑞和忍俊不禁,“那是我七弟,在京城做官的。”
“做官的?”富贵惊讶了,“师傅,就是柱子哥说的在京城做官的七老爷呀?”见瑞和点头,他更觉得奇怪,“师傅,咱们来京城也要两年了,怎么没见您跟七老爷联系?”刚来京城时他觉得害怕,刚开始做生意时也多有困难,他见师傅没去找七老爷帮忙,还以为七老爷不在京城做官了呢,没曾想七老爷还在呀。
看着富贵脸上惊讶欣喜的表情,瑞和叮嘱他:“我与老七的交情没那么好,你自己留一点心眼。”别颠颠儿地想着那是七老爷,到时候给卖了。
游历五年,来京城两年,富贵也磨炼出来了,机灵地很,闻言立刻点头:“我晓得了师傅。”
袁侍郎府中,袁继贤参加完文会回家,三天前乡试成绩出来,他得了第九名的名次,这在人才济济的京城里算得上极好的成绩了,因而这两天他收到不少文会诗会邀约,还有同窗好友相约,每天都过得很忙。
进府后他先去拜见父亲母亲,然后才回自己的院子。
见一个小厮在对他挤眉弄眼,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被酒意熏得晕晕然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点了点下巴让其跟上,再挥退其他下人,问:“怎么了?”
“少爷,成乳娘说想你了,给你送了些亲手做的糕点。”小厮凑上来,举起一个点心匣子。
“放着吧。”袁继贤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你跟乳娘说,我这几天忙了些,后日就去看她。”
小厮低声说:“少爷乡试得了好名次,成乳娘欢喜极了,天天盼着少爷你过去团聚呢,听那边伺候的小丫头说,成乳娘夜里总是哭。”
袁继贤摆手:“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去吧!”
小厮就不敢说话了,他虽然因着在那个院子伺候,这几年奉命来送了不少回东西,在少爷跟前多少有两分颜面,但他对少爷的畏惧是与日俱增的。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少爷很亲切温和,慢慢地就越来越有威严,到现在少爷一个眼神,他就不敢多说话了。
袁继贤喝了不少酒,小丫鬟给他上醒酒汤,又轻声说了些今日府上的事情:“少奶奶命人送了两车东西回来,已经清点入库了。”小丫鬟说完见袁继贤没有别的话,收好盘子行礼退下了。
“哎。”袁继贤往椅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他知道娘的意思,娘在外头觉得不安,所以三天两头想要见他。他的学业开始繁重起来之后,他就去得少了。他父亲有时候会教授他看人做事的道理,他本来就是一个聪明脑袋,从邰单那个小县城来到京城,度过最开始的不适应期之后很快熟悉了新地方的环境,为人处事的水平也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距离他认祖归宗来到京城,一眨眼也要七年了,他不敢说看透他父亲,但敢说他知道父亲的想法,那就是培养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要求他孝顺出色,只要自己能够做到这两点,就能一直稳坐侍郎府大少爷的位置,日后还能继承袁家,包括财富与政治资源。等他出仕,路必定是平坦光明的。
还有名义上的母亲袁夫人,他大概看得出袁夫人的意思,那就是要与他和平相处,他们维持着表面的母子情分,给各自体面就够了。若是他懂事听话,嫡母娘家也会在他的仕途上帮忙的。五年前,他娶了嫡母的娘家侄女为妻,在那之后,嫡母对他更亲近了。可是妻子并不喜欢他,对他很冷淡,总说自己身体不适,三天两头到温泉庄子住。他生母说,妻子其实有意中人,只是他凭空出现,嫡母娘家为了拉近与他的关系,硬是将女儿嫁过来。他不愿意相信生母的话,生母一个内宅妇人,没有人脉如何能打听到这等秘事?可妻子对他冷淡又是事实……
说到生母李氏,袁继贤也叹气。八年前他为了自己的身世惊慌失措,为了生母的性命夜不能寐焦躁恐惧,可到了今天,他重新审视生母当年说的那番话才发现,里面全是漏洞。
譬如生母是如何知晓父亲一家会回来老家的?哪怕是从守宅子的老仆人开始打扫房舍采购柴火米面等物判断出来的,又从哪里知晓父亲没有一儿半女?父亲当年的确是回来过继子嗣的,也与族中打了招呼,可为了父亲的名声与体面,事情既还没成,族中将消息瞒得紧,母亲从哪里打听来的?再有,那样柔弱的母亲,在知晓那个消息后,竟然就能面不改色地筹谋着下毒杀夫,这实在太可怕了。
来到京城后,生母常要见他,见面时又总是让暗示着她才是生母,夫人只是要利用他,还说他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她的牺牲换来的……
第一次听,他愧疚羞愧,听得多了,他就没什么感觉了。来京城后不到半年,父亲过去探望生母后还留下过夜,第二天他正好过去请安,正好遇上了。当时他很受打击,分明已经换了身份,为何还要与父亲纠缠不清,他无法接受生母做妾,现在生母直接成了外室,他就不想再踏入那个宅子。他在拼了命地读书考科举,就想着以后堂堂正正地给生母荣耀,历史上为乳母请封的典故又不是没有!可生母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为了他,她是有私心的!
袁继贤想起了养父周耀祖,前几天七叔送了礼物进来,里面还有一封信,说养父外出做生意,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他知道,养父一定是想逃离县城那个伤心地,他无法补偿养父,只能从七叔身上得到慰藉。对了七叔说想参加他乡试中举的宴席,他这便跟管事说一声,送两张请帖过来他有用。
袁朗听到管事汇报,随口说:“那就听大少爷的吩咐。”并没有放在心上,儿子有自己的交际那是好事。回到后院,袁夫人与他说起宴席的事情:“家里的厨子的手艺到底吃腻了,我这一回让人到外头寻摸了一些擅长各种菜系的厨子,到时候的菜式一定丰盛美味,不堕侍郎府的名声。”
“辛苦夫人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早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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