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来看看你、呃顺便看看放映厅这边怎么样。”

虽说莱维一贯是比较口无遮拦，多让人害羞地话都能说得出口。但在这名神秘的少女面前，他还是比平常更随意些。来看看你这话听起来很普通，可如果对象换成菲特之类，肯定已经脸烫得能煎鸡蛋了吧？所以说，果然能放松下来随便乱说话的原因还在于对象的反应么？

“一切正常。”

看吧，这里就站着一名对莱维的话丝毫不会感到羞涩的少女。

“是够正常的，等等。”

莱维回头看了眼后头的队伍，他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们看不到我？”

一群人在辛辛苦苦地排队等入场，这时有个人忽然就直接走到了离检票处最近的地方。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大型演出场馆外头或者游乐园大人气机动游戏处，大家会有怎么样的反应？群众哗然是最基本的，接着胆子大点的就会开始质疑，最后演变成冲突事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像莱维这样突然站到了队伍最前却没人提出意见，难道能用他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来解释吗？

莱维还一直等着别人开口质疑然后好回答自己是这个社团的一员呢，结果到现在后头叽叽喳喳声音响个不停，偏偏就没半个人对他的疑似插队行为发表意见。

该不会没人注意到？没有任何视线落在自己背上的感觉，莱维甚至怀疑根本没人见到自己站在这里，仿佛大家的眼睛能够直接把自己穿透然后落到有希身上似地。

“肉眼可以观测，但不会写入意识当中。”

好吧，莱维心说就为了插个队自己的存在就被抹消了，这可真有点高射炮打蚊子的意思。其实在队伍后头喊一声不就解决了？但见有希做了这么夸张的事儿却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恐怕她并不像魔法师那样必须得消耗精炼出来的魔力？莱维听有希说过点她之所以能引发这些奇迹的原因，印象中是通过统合思念体什么什么的，反正大概是借用神灵的力量那样？或者类似时下界流行的云计算概念这种比喻叫莱维觉得有点不舒服，他连忙把这些想法抛开。

“啊！”

超高分贝的尖叫把莱维吓了一跳。是面前的这名少女发出的？绝对不可能，莱维可没法想象有希尖叫起来是什么样子。他顺着声音抬起头，目光落在有希背后，那里的一扇门已经被打开，花枝招展的兔女郎正站在那，可惜脸上的表情给她的魅力扣了点分。

嗯，对于某些格外的人而言也许是加分？

“能见到你可真不容易呢，老师。”

走到有希身后的人正是凉宫春日，除了她以外还有谁后在学校里公然做兔女郎打扮？

“呃因为这两天稍微有点忙呵呵、呵呵呵。”

有老师在学生面前会低一头的吗？如果谁没见识过的话，现在就赶紧到团的放映厅门前仔细欣赏吧。

无论找什么理由借口，身为社团指导老师兼团员之一，莱维学园祭期间不见影的行为多少有些理亏。所以在面对春日时，自然没法像平常那样理直气壮。

“是呢，两天换了四个美少女，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羡慕到想你死？”

“这个是不是该用羡慕死比较才对？”

莱维不是语文老师，但他仍然希望能改正春日的遣词错误，可惜对方明显没有接受教育的兴趣，那双明媚的大眼睛眯成了两道细缝，从里头射出的鄙视光线叫人实在难以招架。

“啧，算了，暂时先记下，回头再跟你算账。”

瞄了一眼抬起头望着两人的有希，春日收回了令莱维难受的鄙视攻击。

“万分感谢。”

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被放过，但莱维可不是阿虚那种喜欢被春日这样那样的奇怪人种，他连忙诚恳地道谢，万一再激怒她，难道春日强烈的存在感不会刺激到后头的人群产生异变，到时候自己被女学生数落的场面被大家注意到，那可就真的一世英名尽丧了。难道不是吗？甭管色狼老师不良老师的名头多响亮，那些好歹都是挺男人的外号吧？要被人以为自己跟阿虚一样出了乐趣，那可叫莱维以后怎么好意思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

“跟我过来。”

如果说有希属于同龄人中发育迟缓的类型，春日则显然是格外良好的一个。她借着绝对的身高优势很轻易就越过有希一把拽住莱维，然后使出全校连男生都没几个比得上的蛮力将他拉进了那个漆黑的门洞。

春日轻轻把门关上，即便平常再疯再乱来，她多少还是个有常识的女生，知道不应该吵到放映厅里专心观影的人。虽说大家貌似全都只志在等着尤娜出场的那几个镜头。春日还是罕见地将自己的声线压低，低到莱维才能听见的程度。

“虽然我说过给你放假，但你也太过分了点吧？我也就算了，班上的无聊活动根本没有兴趣。可让有希那样的孩子这边跟占卜两边辛苦跑来跑去，难道你就不觉得愧疚吗？你试试说没有看看，正好让你见识一下征服世界之美少女那愤怒的铁拳有恐怖的破坏力！”

如果春日选择武力惩治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莱维兴许还会更坦然地接受呢。倒不是他皮痒了不被揍几下不舒服，无论怎么想，少女的粉拳总比难应付的言语或折腾人的要求容易接受多了。铁拳？上学时语文课没教过夸张表现法吗？你看春日现在用得多娴熟，这可是平常天天吹牛锻炼的结果呀，各位文科成绩稍差的好孩子们一定要多多像她学习哟。

“愧疚，愧疚死了！”

连凉宫春日都懂的莱维怎么会不了解？只是他压低声音凑到少女耳边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春日身上的打扮是标准的兔女郎，这种服装除了底下秀美腿专用的袜之外，重点就在于上身从胸口开始的干净无遮掩。以莱维现在说话的角度，他的眼睛根本不用调焦就能轻松饱览少女胸前的深邃沟壑。这发现令他说话时语气有点游移，到了春日耳中反成了深刻忏悔的感觉。不得不说，莱维的运气也并非永远那么差，享受福利的同时还靠回答得了个高分，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呀。

“好像还有那么一丁点可怜的良心嘛。虽然已经少得跟没有差不多了，但以我的火眼金睛面前还能看见，感谢我吧，换成别人你就心甘情愿地去当负心汉好了。”

春日的话算是侧面佐证了人的确是由猴子进化来的。

说实话，撇开春日胡言乱语的部分，莱维听到她的话那一瞬间，确确实实心底的某个部分被触动了。

是疏忽了吧，尽管被家里的另外几名女生搞得晕头转向，但这并非可以接受的借口。莱维他只记得春日给自己跟有希两人口头上批了假，大概是那股难得从春日那听见好事儿的新奇感把思维冲散了吧。莱维心想自己怎么就忘了有希的性格呢？只要稍微跟她熟悉一点的人，恐怕都无法想象那名最最沉默的少女独自一人在热闹喧嚣的学园祭上游荡。

有希班上的活动是个占卜摊位，她换成这身魔女装扮并非纯因春日的喜好。班级的摊位不可能让一个女生从早呆到晚，尽管有希的占卜某种程度上那算是真正的预言，可又有几个人愿意听真话而不是漂亮好听的忽悠呢？要不为啥某些寺庙能靠几张嘴就赚到比资本家还资本家的财产？

顾摊之外的时间，现在从春日的说法看，有希估计是全都花在放映厅维持秩序这边了。站在学生会成员的角度上，放映厅这边秩序良好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但一个完全不懂什么叫累的小女生在本该享受快乐的学园祭上只有奔波忙碌，莱维心里只有怜惜，他刚才对春日所说的愧疚，是真的。

“干嘛啦，心疼了？”

莱维的确心疼门外的少女没错，可这事儿由一个女学生来讲是不是稍微有点奇怪？尽管同居什么的根本就是卦众的妖言，为啥还是觉得春日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别扭呢？好像自己跟有希那什么了一样？

“嘁，这时候才知道不好意思？带着那些乱七糟的女生在学校里招摇的时候又不见你的良心在哪。”

好吧，以团团长的立场而言，跟自家团员抢东西的女人的确都可以归到乱七糟类没错。

“凉宫，你”

“什么！？”

莱维本想问她为何今天这么像个热心过头的家长，结果被她瞪了一眼后立刻发现那种话还是不说出口为好。

“没什么，我能带有希走吗？”

既然春日有兴趣当个护雏的母鸡，莱维顺着她就是了。

“这种事不是该问你自己的良心吗？”

嘴上这么说，但春日的表情却在告诉莱维她很满意，非常高兴，请以后都用这样的态度云云。其实从某种层面上，凉宫春日这个麻烦制造器没准挺好哄的，之后有空要不要向阿虚传授一下自己的见解？莱维目光的正前方，那名被当成苦力使唤的男子高中生正低着头检查音响设备。原本一无所长的普通学生，貌似被春日培养得愈发多才多艺了，莱维由衷地替阿虚感到高兴。

“嘛，在这批评你也不太方便，这次就算了。”

听了好话的春日双手抱胸做元首指示状，这个姿势搭配她身上的兔女郎装，着实叫莱维的眼睛不知该往哪看。他现在算是理解以前曾因为着装问题抓过春日的那些男老师的感受了，如果是个路上搭讪认识的美少女还能坦荡点一饱眼福，可对方是自己学生这叫怎么回事儿啊。

“门口排队那边”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呀！”

大概也知道理收摊不久，春日一边把莱维往外推一边板着脸抱怨。话说团员关心团内事务她就不能欣慰一点吗？

“排队那边铃音说她有办法，你就别浪费时间在这儿瞎操心了。虽然我是觉得这学园祭无聊到爆啦，但连阿虚都偷懒跑出去玩了个遍，全团就有希一个那么可怜，这怎么可以！”

超铃音？莱维在放映厅一角看见正朝这边缓缓走来并朝自己招手的包子头小女生，是她的话倒是可以放心，估计又拿出什么奇怪的发明了吧？

“有希！这个家伙我帮你绑来了，要好好看住别再被奇怪的女人拐跑了哟！”

春日在门口咋咋呼呼地也不怕人听到，亏了有希的魔法貌似持续生效，要不这番话到了排队的人耳中，莱维的形象得变成什么啊？

“你也是，要好好补偿有希！再敢乱跑的话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一般而言这种话的语气该恶狠狠的才对，可莱维却看到春日的脸就如同她的名字般春意盎然，那副兴奋劲头简直就像个媒婆？果然她还是那个一切只要有趣就好的麻烦制造机，先前莱维还担心是不是被谁给催眠改造过了，看样子他完全没必要操那份闲心。

“走吧走吧，你们两个赶快的！”

春日从背后推着两人，就跟把家里蹲孩子拼命赶出门似地。莱维和有希对视一眼，朝着人群又分开的那条路走去。话说回来，这么诡异的情况春日就没注意过吗？这名致力于寻找宇宙人、未来人、超能力者和异世界人的少女之所以到现在仍然没有半点进展，该不会其实脑子很呆吧？

名为凉宫春日的少女到底属于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这个极其深奥的课题莱维暂且决定把他留给更适合的人、比如阿虚去慢慢研讨。这边根本没那种多余的时间不是吗？别看学校依然是这间学校，学园祭依然是这个学园祭，从楼里走出楼外的莱维正面临着学园祭开始至今最重大的考验！

都说陪女人逛街是对男人身体的最佳考验，甭管运动健将还是家里蹲宅男，各位女朋友们只要将他们拖出去按照自己日常的习惯逛一圈，大致就能测算出他们隐藏的战斗力数值究竟是多少。

莱维也是正常的男性，那种不太喜欢陪女生在街头漫无目的乱窜的男性。所谓身体的考验对他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以莱维的经验，他认为跟女生逛街时那种无目的的精神状态才是最叫人痛苦的部分。

试想一下，告诉你终点的漫长旅途与连该往哪才能走出去的无尽迷宫，这两样比起来哪个更令人绝望？就算被人要求去地球的另一头买一罐最新口味的饮料，莱维辛苦点去跑一趟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可跟女生逛街时却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将往哪走，也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连买东西还是不买东西都没法预测，更别提何时能结束这种无解的题了。

依文直到不久前都还无法离开麻帆良的范围，加上她属于女性种数量稀少的那类型，比起在街上闲逛，她更喜欢直接从上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买回来。尽管花的钱也许更多，但莱维还是觉得如果全世界女生都能像依习那就太好了。比方说那位总爱穿着红衣服彰显其端庄外表下隐藏着野性的双马尾大小姐。

莱维脑海中几乎所有与女性逛街的刻骨回忆，里头的画面都缺不了那位总是高昂着脖颈的大小姐的身影。

但现在，莱维觉得到了该给凛平凡的时候了。他终于发现原来还有比跟一名无目的的少女在街上乱晃根本不知下一站这种事儿更令人难耐的状况。那就是将对象换成一名对任何事都没兴趣的少女。

“有希，去看看那边卖什么？”

点头。

“有希，不玩玩那个吗？”

点头。

“有希，既然穿了这身打扮，找她们帮拍张照片纪念下如何？”

点头。

从春日的魔爪中逃脱据现在差不多半小时，莱维却有种干脆剩下那半小时就让春日蹂。躏掉算了的念头。之所以会如此地自暴自弃甚至疑似被某虚同学传染了重度症状，还不是因为身边这位听话到极点的少女嘛。

听话，能把这个词戴在脑袋上的孩子基本都是家长与老师跟其他长辈都会喜欢的类型。可正如凡事不可过度的道理一样，听话的程度超过了一定极限，也同样就从好事变成了坏事。

就拿莱维曾经教过的孩子来说吧。以前班上有个极度沉默寡言不合群的男生，他的家长不止一次找莱维询问过怎么令自家儿子融入大家方法。莱维记得那孩子的家长说过，自家的孩子并非天生的孤僻，一切都是由于他们从将孩子关在家里不让出门的过度保护措施造成。孩子年龄尚小的时候，那对家长很自豪自家的儿子从不在外头乱跑。可等到高中已经三年级即将走进形同小社会般的大学时，那对家长就转而开始烦恼如何让他们的孩子出门去了。

什么？这例子跟有希的情况并不相同？好吧，莱维这个人爱乱想已经是习惯了，在脑子都快转爆了的状况下，难道还不允许他稍微调剂一下吗？

“有希，有什么想玩的吗？”

摇头。

“有希，有什么想买的吗？”

摇头。

“有希，有什么想看的吗？”

摇头。

“有希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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