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快来临了，彻骨的寒风呼呼的冲刷着还在枯枝上苟延残喘的黄叶，风停了，灰色的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大年三十那天，鞭炮声从早到晚断断续续没有停过。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美味的鱼肉佳肴的香味不时飘过来。这一整天，凤熙裹着破旧的大棉袄，坐在门口呼着白气，盯着路的尽头，看着村里外出打工晚归的人都已陆陆续续的回了家，而她的父亲还没有回来，她内心焦虑睁着大眼睛望眼欲穿。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苍白的脸上，沾有油污的衣裤上，把她变成了雪人。

晚上夜幕降下来，大地被白雪照亮，俨如白昼。那条通往村里的主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亲切的身影。凤熙大喜，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奈何全身被冻得发麻，她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她顾不得疼痛，回头冲黑洞洞的屋里大喊，“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啦！”

凤熙母亲述弼和她的两个哥哥急忙从屋里跑出来，跨过她向凤熙父亲李平跑去。欢欢喜喜地把他迎进门。凤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雪水也跟着进屋来。凤熙一进屋就坐在土灶前，往灶里一边加柴火一边烤衣服，锅里热着今晚的团圆饭。

高兴的气氛没持续多久，这家人就变得阴沉起来。李平带回来一个坏消息，他在工地上做小工赚的钱全被包工头卷走了，一分钱都没有拿到。述弼一听脸立刻沉了下来，崩溃地大声埋怨：“这该死的包工头不得好死，李老头你也是，你说你有什么用，辛辛苦苦赚的钱一分钱拿不到，你让我们这一家老小怎么过？”

“别咋呼，年过完再说。”

“我咋呼，过年，这年没法过了，你知道吗，家里的鸡都死光了，两头猪剩下一头，卖的钱只够孩子们的学费，明年开春买谷子的种子钱都没有！”述弼满是疲惫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别说了，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候向你二妹借点。”李平低声说道。他满脸憔悴，身上穿着春秋时分穿的布衣，脚上蹬着沾满灰尘的胶鞋。整个人灰头土脸，毫无生气。

“说得轻巧，”述弼怪笑一声，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李平，仿佛这个男人她是第一次见，咆哮道，“借点，借了不还啊！”

“好了，别吵了，孩子们都看着呢。”李平十分不耐烦，他不想再说下去，述弼说的每一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爸爸妈妈，我肚子饿了。”凤熙小心翼翼地说道。

述弼强忍住眼泪，揭开锅盖，端出一碗自己灌的腊肠，一盘清炒小白菜和一盘清炒紫色菜苔放在方桌上。一家人围着方桌吃着这一年中最后的一顿饭。大家都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就纷纷放下筷子，这是一顿糟心的团年饭。

午夜十二点，隆隆的鞭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经久不息。新的一年来临了，李平一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横七竖八的房梁，除了悲凉，感受不到一丝喜悦。生活，是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