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逶迤的群山,莽莽苍苍的林海,树木在秋风中发出呜呜的嘶鸣,枯黄枝叶随风飘零,一片肃杀凄凉。
大山深处,卧龙岭东南方向的一个向阳的山窝中,一片密密麻麻的坟头,一排排的坟头前,木板做成的墓碑上黑色墨汁写着逝者的姓名,墓碑上墨色在风雨中,有的已经看不清楚了字迹,有的是刚刚又重新描写了一遍,但是看得出来,描写者手腕颤抖,字迹有些无力。
在这片墓地的最南边,两个人在一个墓碑前坐着,一个看着岁数很大的老者,盘膝坐在一块狼皮上,眼睛看着面前的墓碑,上边写着:爱妻刘利珍之墓。
墓碑前边的,野草被清理了,三个黑色小碗放在那里,一个碗里装着几串紫色的山葡萄,一个碗里装着几个山梨,中间的碗里竟然是一碗紫红色的山葡萄酒,随着秋风,散发着淡淡的醇香。
老者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一边小声的有些含混不清的念叨着:“夏莲儿,我来看你了,我没有什么带给你,爱慧说,秋天到了,山货都下来了,我就给你带来点尝尝,爱慧酿制的山葡萄酒也好了,所以,我就给你送来点,尝一尝。这个大山里,原来是多么的热闹啊?可是现在就是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了,唐爱惠小丫头在陪伴着我,我让她离开这里,她又不肯,说是要在这里陪伴着我,还有你们,哎,真是的,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了,却来这深山老林中陪伴我这样的风烛残年的老头。天缘山空了、卧龙岭肃静了、馒头山那里也没有了生机,太师山荒芜了,将军锅成了野兽的家,刀劈岭也成了那些打猎、挖参、打松塔、采山货的人的临时驻地了。岁数大了,腿疼的厉害,那些民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这里寻找我,所以我只能和他们打游击了,哈哈哈。夏莲儿,说来也是,我们两个儿子两个姑娘,嫡男外女一大帮,可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一颗子弹成就了你的忠孝礼义,我成为了顽固不化的绺子大当家、需要改造的对象,哈哈哈,现在只有这个当初的小丫头唐爱惠在陪伴着我,我还能前来看看你,说说话,给你得坟头除除草,添一把土。你在这里不孤单,有姑姑、姑父、万奎、刘喜等一大帮人陪伴着你。”
在老者身边,是一位中年妇女,身着淡雅的灰色上衣,黑布裤子,一个灰色的围脖,打着补丁,布满沧桑的脸蛋,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皱纹,手中拿着一个日本军人的制式水壶,身边放着一个木头拐杖,地上一个荆条编的小筐。这位中年女人在老者的身边默默的坐着,听着老者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一言不发,但是脸上却是漏出了一丝带着惋惜凄苦的笑意。
秋风萧瑟,夕阳西下,灰蒙蒙的天空,不断的有枯黄的落叶飘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这个中年妇女,摘下自己的围脖,温柔的给身边的老者围在了脖子上,然后轻声的说道:“大当家,天要黑了,咱们回去吧,哪天咱们再来吧。”
“好,小丫头,等我和你嫂子喝了这杯你酿的葡萄酒,嘿嘿,手艺比她一点不差,来,干了,夏莲儿,哈哈哈,我岁数大了,可是酒量你还是不是我的对手。”老者说完,拿过身边中年妇女手中的水壶,仰着头,直接喝了起来。
“哈哈,看看,你还没有干吧?你不是对手。”老者笑着说道,两行眼泪流出了眼窝,滴落在衣襟上。
“扶我起来,我要和兄弟们告别了。”老者在中年女人的搀扶下,站立起来,昏黄的夕阳,照在山林中,照在两个慢慢行进在山林中人身上,在地上留下了淡淡的细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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