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儿子反应这么大,宋田心中一痛,但口头却厉声喝斥:“你装什么怪,说你几句就不依不饶了?还吐,还吐,吓唬谁呢?”
说罢,就抬起手要打。
周红梅“啊”一声,急忙住住丈夫的手:“老宋,你这是做什么呀?”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这小子的德行,就是故意的,他这是报复我们呢!”
宋田当年得了宋岫岩这个宝贝疙瘩的时候也就二十来岁,父母跟着姐姐,也不管他和周红梅组建的小家庭。夫妻俩在产房看到手头那小东西,顿时傻了眼。
没办法,只能学着如何为人父母。
然而,他们也不过是大孩子啊!
宋岫岩但凡有一丝不好,宋田和周红梅就紧张得不得了。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宁可自己受苦,也要先紧着娃娃。
大约是没有经验,又实在太溺爱儿子,小时候的宋岫岩是个很机灵的孩子,一旦有需求,就会闹得天翻地覆。发展到最后,更是直接将小手伸进嗓子眼里抠。看到娃娃吐了一地食物,宋田两口子只能投降。
昨天晚上宋田逮到宋岫岩唱杨贵妃,含愤出手给了儿子一巴掌,骂他不男不女,不像个东西。
宋岫岩顿时发作,变得狂躁,大声哭喊:“不要脸,不要脸。”然后提着凳子把家里的衣柜砸得稀烂。
宋田最近两年经济情况本就不好,见他造成巨大损失,更怒,下手更狠。
他越打,宋岫岩越是不依,又去摔碗。
周红梅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抱住丈夫,说:“老宋,娃娃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就不肯认输的。再打,你要把他打死了。老宋,岫岩,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家里见天这么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妻子如此悲伤,宋田这才罢手,骂骂咧咧地回屋睡觉。
不料宋岫岩还是不肯罢休,在他们房门坐到夜里三点,时不时哭上几声,然后骂上几句“不要脸。”
今天早上,更是吐了一地。
宋田没睡好,本就满心戾气,被妻子抓住手后,怒喝:“放开我,这样的娃又有什么用,让我打死他,打死了再生一个就是,当谁稀罕似的?”
周红梅:“老宋,你先打死我好了,啊岫岩,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老宋,老宋,孩子是不是真的病了。”
听到她的惊呼,宋田定睛看去,却见刚呕吐后的儿子面容惨白,身体如筛糠一样颤抖。
宋岫岩:“不要脸,你们不要脸。”
宋田又是一股邪火冒起来:“装,继续装,。滚滚滚,要死死外面去!”
说罢,就粗暴地把孩子朝外推去,然后蓬一声摔上大门。
周红梅急忙拿起手机,点进宋岫岩微信,发了个红包:“岫岩,爸爸态度不好,你别生气,妈妈给你发了五十块钱,你自己在外面吃点东西。岫岩,你再发脾气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宋田暴跳如雷:“你一个天才几个钱工资,就给了五十?慈母多败儿,你就娇惯他吧。看看你,把孩子都教育成什么样,穿女人的戏服,唱女角,丢人。”
周红梅:“老宋,孩子从小就是问题儿童,别的娃在他这个年纪要么在读书要么在工作,就他一个人呆家里,没有同学也没有朋友,孤零零一个人。娃心理里也难受,唱唱戏也好啊,至少痛快了,你管他唱什么?”
宋田:“你放屁,男人就该干男人该干的事。唱戏,唱戏,唱得再好又能怎么样,我就是唱了一辈子,结果混成这样。你说他难受,我还难受呢!唱女人戏,变得不男不女,老子看到就恶心,听他唱一次就打一次。呵呵,还唱歌杨玉环,脏唐臭汉,学些乱七八糟的。”
孩子闹成这样,他的情绪也不稳定了。
周红梅是个传统妇女,不敢说话了,一脸忧伤:“但他是我儿子,他高兴我就高兴,岫岩昨天晚上唱得真好听啊。”
“好听个屁,乱唱的咝不对。”宋田脸色忽然大变,他本就是个专业人士,那了职称的,更是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和市音协理事。虽然唱不成戏了,但艺术鉴赏力却是一流。昨天晚上儿子的那几句唱腔,功力深厚,一听就是科班出身,而不是票友玩票。那水袖功夫,不经过长时间苦练,出不了活儿。
是的,宋岫岩从小被他带去上班,在这上面也有天赋。在旁边看别人排练,自己看资料看录象,确实学了些东西,底子也不错,但离专业级还差得远。
但就昨天晚上他的表演看来,显然是经过系统学习的,还花了很长时间。
那么,究竟是谁教他的呢?
宋田又回忆了一想,霍一声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韩路,害我儿子,混蛋东西!”
就冲出家门。
“老宋,你要干什么!”周红梅大惊。
宋田铁青着脸:“我想打人,知道你那宝贝儿子的戏是跟谁学的吗,陶桃,就是我们单位一把手的婆娘。好好好,好得很!”
陶桃在没有倒嗓子之前艺术上已然成熟,可说是只差一步就跨入开宗立派的境界。
宋岫岩昨晚上唱的花想容是典型的陶桃的陶式唱腔,有鲜明的个人风格。
宋田是专业人氏,如何不知道这些腔和韵不是专业人士手把手传授,靠偷听靠模仿是根本学不会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唤气,什么时候该用什么地方发音,是胸腔是丹田还是天庭。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是陶桃在亲自传授。
宋田昨天晚上就没睡几个小时,头晕忽忽的,心中却是邪火:韩路故意让陶桃教宋岫岩演女角,这是要把他变得不男不女,好阴险,这事没完,必须找他要个说法。
宋田致意要找韩路理论,周红梅苦劝无果,又怕冲动中的丈夫惹出事来,班也不去上了,急忙跟上去。
两口子到了韩路家,却没人,问物业。
门岗和韩主任关系应该不错,对他家的情形也熟,笑道:“你说韩哥啊,他和陶姐领着徒弟去了医院。”
“徒弟,哪个徒弟,去什么医院?”宋田问。
门岗:“还能是哪个,就是小宋啊!他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学戏,快大半年了。小宋今天看起来好象是生病的样子,韩哥两口子带他去市医院,刚才开车的时候我还问他来着。”
“好象生病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周红梅大惊,急问。
门岗:“小宋一身都在抖,话都说不囫囵,跟打摆子似的。”
周红梅忍不住抽泣:“老宋,岫岩本就是个敏感的孩子,一定是昨天被你打出病来。外人都知道带娃去医院,你却置之不理,你你你,你好狠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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