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霜流的手指几乎就要完全收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花宴望的周身灵力突然逆流般紊乱。
枕霜流察觉到了对方的异象,却连眼皮都懒得多抬一下。时至如今,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想管饕餮主这是有意示弱,还是刻意耍的什么花招。道源正在自己掌心蓄势待发只要他手掌一紧,便可一了百了。
然而在他闭上双目的前一瞬,双眼一线余光恰把花宴望喷出一口心血的模样看个分明。
枕霜流睁眼打量过花宴望寸寸皲裂的皮肤,对方如被摔打的瓷器一般突然遍布了浑身细纹,鲜血正从这些细纹中潺潺涌出,几乎把饕餮主从头到脚染成个血葫芦。
这可不是刚才灵力紊乱一样的小打小闹,从对方的状况来感知,花宴望不知怎地就被差点被活剥了一层皮去。要说这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苦肉计那花宴望可几乎就是压上了半幅身家。
“缙云界反噬?”枕霜流手上的动作暂且停住他很快就根据对手的状态倒推出发生了何事而且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看这样子你是至少碎了一层王八壳子?”
花宴望怒目而视,双眼都被愤怒烧得血红。要不是还存着一点忌惮和理智他肯定要亲手把这些风凉话都一个字一个字地塞回枕霜流的喉咙里。
可惜这事他半刻前还做得来现在却不成了。
死地被破他功体大受牵连。枕霜流又只是暂时停下炸掉道源的动作,并不是完全放下戒心预备握手言和。从这条小蛇刚才那孤注一掷的气势来看,自己多眨巴一下眼都有可能牵动对方那根同归于尽的神经以他现在这个状态没准被炸一下真要赔命上去。
花宴望心中又气又恨,面上却强挤出了一分难看笑意:“门户不幸,给你看了笑话。现在你我半斤八两,没必要再拼个鱼死网破,之前是本尊一时冲动,以后不会再冒昧来访……你把道源放下,我这就离开。”
此时饕餮主归心似箭,恨不得一眨眼就闪身回缙云连环界看个究竟。要知道界膜这种东西从内破易,从外破难。以死地情况举例,从内撕裂界膜实力至少要有金丹的本事,从外打开界膜更是非大乘修士莫属。
然而到了大乘修士这个境界,彼此之间都能相互感应,谁出窝了谁远遁了总有个大致感知。若是有除他以外的大乘刻意靠近缙云界,花宴望根本就不会跟灵蛇主拼这一场。毕竟在他选择进入灵蛇界前,就早该察觉到自己老家着火。
既然不是外患,那就应是内忧。和死地相连的功体也这么反馈给花宴望攻击是自内而外的。
然而怎么可能呢?饕餮主心急如焚,却又一头雾水,他把缙云连环界与自己功体相连,得到的好处显而易见,其中漏洞也明明白白,虽然他偶尔饿得上头,可平时也不是没有脑子,不可能不做好防范。
筑基以上的修士,全不被允许从死地界膜外进来。至于被死地包裹的其余三层世界,有数的几个驿传阵全都被他分出灵识把守死地中圈养的那群养料,只要修为一抵筑基五层就统统带上缙地界去……他事先做下的布置能保证没有任何漏网之鱼用着什么法器或功法瞒天过海,他们的真实修为在检验之下全都无所遁形。
可就是这样,他的死地居然还被从内部破了。
死地是个替他兜着血气与恶意的大袋子,神识敏感的修士一进去能被呛哭出来。多年前他在此借地利之便打了椒图一个落花流水,此外不可能再有别的修为越阶的人进到这地方来。
花宴望匪夷所思,花宴望难以置信,花宴望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空间界膜还能被筑基五层以下的修士破去吗?
就是随便揪一打金丹修士扔进去,能做到这点的也不一定有半个啊?
花宴望心思已经全然不在枕霜流那小半滴道源身上,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到老家及时止损,最好能把那罪魁祸首揪出来一丝一丝活剐了吃。
偏偏在这紧要当口,枕霜流不但不肯轻易放他走,反而落井下石道:“要走?可以,饕餮主把之前说过的那半滴道源交出来,枕某绝不阻拦。”
这时候别说半滴,就是交出一丝都是在他心肝上跳舞,骨头里榨油。虽然明知对方是在敲竹杠,花宴望还是被枕霜流这坐地起价的精神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好不容易才咽下这口连走背字的气,恶狠狠道:“灵蛇主方才不是不要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枕霜流理理袖子,削瘦面容上笑意森冷,“枕某刚刚想通了,虽然我对这东西向来是炸了就算,不过多要半滴也不浪费枕某还能拿它喂狗啊。”
如果不是枕霜流的手还没从那小半滴将炸未炸的道源上松开,如果不是对方话中近乎明示地把“炸了道源”作为威胁,花宴望一定扑上去嚼碎他的脑袋。
“好、好、好!”花宴望连说三个好字,下一刻停都不停,干脆利落拔腿就走。之前他受枕霜流挟制是因为对方完全将生死付诸度外,现在闹到这种份上,他不信枕霜流还有那样强烈的死志。
他就是敢赌!
枕霜流确实没因为花宴望转身就炸了道源,但他也没任由花宴望就这么离开。几乎是在花宴望动作的同时,一道鲜艳彩雾从他袖底喷射而出,直袭花宴望,他臂上缠绕的灵蛇也挺身吐信,做出将发之势:“留命下来!灵蛇界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时双方残影交织,以快打快,眨眼之间已交手百次。三息之后拢在彩烟中的花宴望一声闷哼,恨恨甩下半滴无色无质的存在,头也不回便一个猛子扎向界外。
枕霜流没有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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