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离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我怀里的小缸子:“柒儿啊,你这是做什么?”
“我来给你赔罪。愣在干嘛,整俩菜去啊。”我看了看躲在身后的青黛和默默挪向门口的箫浅,眨了眨眼,“怎么了吗?”
“没事,想喝酒就喝,我陪你。”风离卿将酒拎在左手,右手拦住了我的肩头朝屋子走去,“这酒太烈了,箫浅,取两坛子竹叶青来,再让厨房弄点菜。”
“是,爷。”箫浅快步走到我跟前问道,“小姐,可要备上点粥?”
“青菜肉沫的。”我晃了晃脑袋,扯了扯风离卿的袖子,“离卿也要一碗。”
箫浅点头应答,福了福身同青黛一同退下。
屋子里很静,烛火霹雳的爆裂声和外头星月的轮转一起打在心头,被问到赔什么罪,我倒是一时不敢开口了,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完整。
好在离卿顺着我,替我理了理零散的发髻,笑着说道:“我这算是听清楚了,你带着俩丫头偷了我的花,做香囊去了?”
“也不是偷,我想告诉你来着,你不在府里。”我捏着裙摆绞成一团,“这不是告诉你了嘛~”
“那可是贡品,每一朵都独一无二。”风离卿叹息一口气,捏起了桌上的酒杯,“可惜了。”
“可惜什么,花开完就谢了,这香囊还能用好一阵子呢。”我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再说了,那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小柒儿啊,怎么你就凶我。”
“我哪有凶你,你这般无赖,还和小时候一样。”风离卿说完就敛起了笑意,一脸无措地握住了我的手,“柒儿,我……”
我抬手一挥打断了这令人神伤的话题,藏起所有的落寞和伤心,佯装发怒地说道:“我就是无赖,你这花也不香,苦了我的,还得倒贴银子去买香料呢。”
“我明日叫库房给你拨上一笔钱,买下香料铺子都行。”风离卿宠溺地夹了夹我的鼻子。
偷摸着戳戳他的手心,为着明日的银两我有些乐不可支:“堂堂靖王爷可得说话算话啊。”
清纯如镜,倒入瓷盏的竹叶青微微晃动,将杯盏里的一条小锦鲤都甜活了。笼入梦中为酒香,萦绕双眸羡浮生,苦涩兼凉、清冽有香,沾上一口抿抿活脱脱剥去二两清明,叫人醺了眉眼、醉了心智。
“酒虽不算烈,你也慢些喝。”风离卿夺过了我手中的酒盏,替我抚着散落的长丝,“吃口东西吧。”
我见鸭子不错就连着嚼了两口,可当肉丝钻入牙缝时才惊觉不好,我忙着扭过身子去剔牙,只能呜呜地应着离卿的话语,十个字里也就听了两个半,废了老大劲和这一丝肉死磕到底:“唔~你~等~不~”
“把嘴张开。”风离卿扳过我的身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借着我手里的帕子替我除去了那肉丝,顺带蹭了蹭嘴角的油水,“这么大人了,还是小孩儿心性。”
“你才是小孩儿呢。”我哼哧一声,收回了帕子按在一边,“你刚刚说了什么?”
眉眼盈盈、双目炯炯,风离卿的眼底总有一种莫名吸引我的妖气,可也总带着令我不知所措地压迫和酸楚,一边心疼、一边逃离,我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听他说:“柒儿,瞧你现在的模样,我又有些后悔了。我情愿你在王府里做一辈子的小孩儿,也不要涉入这世道去犯险。可我知道,劝不住你,所以我刚刚在问你,你确定要离开我身后去看这个世间吗?你不必有意,我早已动心,只要你迟疑一刻,我就护你一刻。”
“我本就是俗世里来的人,不论从前我们是如何,这些天你认识的我始终是‘梦沁小筑’里来的柒姑娘。离卿,我从来没有惧怕漫天的流言和无妄的世道,我没有一腔孤勇、不顾一切地去寻找我要的答案,因为我有舍不得伤害的人。”我心头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就这么横亘在现实与退路之间,“可我一直都不是圈养的家雀儿,离卿,我愿意去看一切事实真相,哪怕必然经历苦厄,那我同你一起自渡,独善其身者,我柒儿耻!”
“倘若这个天下没有挂牵,也是活得不尽人意,也好,你一日日开朗起来,也一日日坚定下来,我自也不再劝你。”风离卿将我揽进怀里贴在他的胸口上,强而有力的心跳却带着一丝空落落的不甘,“是我的也好,不是我的也好,只要你愿意,你快乐就好。柒儿,答应我,就算一切必将到来,也等我替你寻摸一个恰当的时机,别伤了自己。”
天底下哪有几桩糟心事是可以窥伺时机的,可我看着风离卿瘦了许多的面庞实在说不出一句绝情的反驳,人心中有个念想总也是好的,说不定哪日就实现了呢。可真要时机不巧,出门便撞上了谁,一语道破天机地告诉我全部的事情,我料想自己也不会恼到哪儿去,毕竟说得都是事实。
“好,我等你。你也等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可以迈出大门,同你一起。这世间虽财狼颇多,可我也能披荆斩棘。”我感受到眼角有些湿润,大概是酒气涌到了里边,结为两颗泪珠却不掉落。
“主子,明日可还要采花?”颜海站在苍珩身后,同他一起观望天象,“主子,你看这月色多好。”
“是好,我们都多久没好好看过天了,小海啊~”苍珩左手背于腰间,右手垂于身侧,静立着如一尊玉佛却带有肃杀之气。
颜海微微侧目应答:“主子,您说。”
“这皇城四方的天,我看了这些年,没有一日不厌恶的。可我还得守着它,我倒成了这鸾安的天。我估摸着,假以时日,那些过去的事都得翻出来了。我的柒儿,也终于要回来了。”苍珩对着无状的夜风吐露悲凉的心声,被压在神祇下的凡人早已千疮百孔,“我又不想让她只做深宫里的娇娇,可有些事,我同样身不由己。”
“主子,郡主会理解的。且我看啊,依着郡主的性子怕是永远做不了深宫倦鸟的,同主子一起看遍夜玄山河也是值得的。”颜海宽慰道。
“我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同她坦白,愿她不会因此怪罪我。风离卿应该也在等,我们无力之事比比皆是,再等等吧。”苍珩收回目光,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朝书房走去,“走吧,昨日河西水灾泛滥……”
“等?呵。”太后手里播着佛珠,轻笑道,“我若要做事,何须等什么时机。只是有些事,懒得去做罢了。也好,是时候帮她一把了,元香,你去喊祁阳来。”
“主子是想……”元香边说边抬眼对上了太后的视线,在静默里退身而去,唯有嘴角的笑意迟迟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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