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顺风又顺水,十天以后船到京门,船上的人由牛文献派的一百士兵和云展另外带出京的几个人组成,这就充当押送窦万弗的公差。
送往刑部后,天色也将黑,长街灯火星辰般的亮起来,仿佛银河下九天。
云展整个人轻松下来,忽然就留意自己的仪表,他闻闻衣袖上味道,近五月的天气里,皱起眉头上马,中间遇到几个人打招呼,也没有多加寒暄。
护国公府匾额旁的大红灯笼照出门前红晕,两座活灵活现的石狮子沐浴着光泽,亲切感顿时到云展心头,他的眉头舒展开,打马径直向角门奔去。
他自己住在这里,护国公夫妻住在隔壁公主府,房里也没有丫头,二门下马来到正房,跑出来四个小厮迎接,分别是是万升、千尺、六顺、八发。
这里面六顺和八发稍大两岁,都有十岁,另外两个万升和千尺,也都在八岁。
闹哄哄的嚷着:“爷回来了。”讨热水的、取换洗衣裳的、送凉茶瓜果的,小小子们忙活起来。
间中,护国公和大长公主收到消息,让人过来说晚饭推迟,等着云展。洗好后,云展索性披着满肩膀的长发,在夜风里惬意而行。
薰香在半打起的竹帘间穿行,让蚊虫远离,也让封号为“大仪”的大长公主更清楚的看到儿子过来,斜倚在罗汉床上的她四十岁出头,容貌里能看到当年的美人,乌发里却早生出点点白。
她实在是美,她的父皇在世时钟爱她,封号“大仪”以此夸赞女儿的仪表过人,说她的容貌再没有别人能够超越。她是先先帝最小的女儿。
先帝登基的时候膝下就有十三位皇子,早过而立之年,当年就开始他常年卧病的日子,后宫由嫔妃们把持,人人都想得到一纸遗诏,朝政由窦万弗等人把持,精神不济的皇帝由着起草诏书的学士们左右,在所难免。
大仪长公主数次闯宫撞殿,本来就和先帝兄妹关系一般的她,这段日子过得艰难。
要不是她嫁给护国公功勋过人,换一家的话,早就被嫔妃们和窦万弗等人扳倒。
扪心自问只求国事安宁的长公主寒心,一心一意的在家里相夫教子,这中间她避门谢客,不与先帝皇子们往来,老谋深算的窦万弗都认为自己根基深厚,他想送谁登基就送谁。
先帝过世那晚,按照史书上曾有过的史实记载,窦万弗理当封锁宫门,但是先帝咽气的同时,顺义太子率领甲士闯入寝宫,窦万弗仓皇逃跑,没过多久,大仪长公主带着当时的重臣和四道一模一样的遗旨,以御宝被滥用遗旨并非真正圣意为理由,废除顺义太子,安排先帝发丧,三年国丧结束,在余下的皇子们里选出当今,皇帝登基。
南阳侯世子栾景听说护国公世子可能在新集,吓得着急慌忙的污蔑元秀,就是怕儿子也怕娘,同时也怕护国公。
这一家三口没有一个性子软。
天下又归太平,过往的纷乱像沉淀于流水中,只有大长公主的白发不能恢复,在乌发里,像一幅留下岁月痕迹的图案。
她的丈夫护国公手持一卷兵书,坐在罗汉床前的椅上,看两卷书,就看看妻子,烛光映红大长公主的微笑,再悄悄染到护国公的面上。
护国公就知道儿子走近,然后才听到云展的脚步声,他的面上笑容加深,抬头的时候把手中的兵书放下,一旁的丫头青霞把兵书收走。
“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云展欠身施礼。
大仪长公主没有就回答,而是伸长青色宫衣里的手臂,护国公接住,扶着妻子下罗汉床,长公主走上两步,就到云展的面前,把另一个手臂给云展接住,一家三口走去用饭。
饭后,云展从容的回几句差使上的话,就含笑道:“在新集遇到一个人,巩建说他仿佛听过,兴许只有母亲记得他在京里的事情。”
“哦?”长公主兴趣盎然的模样。
“元添进。”
大仪长公主垂下眼帘,像在记忆长河里仔细寻找,重新看向云展时,笑了笑:“我竟然不记得,不知道这个人是学文还是习武?”
“是个老夫子,家里有个孙女儿容貌不俗。”云展笑的自然。
护国公在儿子说出元添进后,也在回想这个人可曾见过,听到这一句,不由自主的开怀有了一声大笑:“哈哈!你见过元家的姑娘?”
大长公主也精神抖擞的注视儿子,云展没有难为情的意思,他侧起面庞轻抬下巴,半向房顶半向院中,极其认真的想上一想,含笑看父母:“是。”
“什么家世?”护国公兴致高涨。
大长公主随即嗔他:“都说新集镇上的人家,没中过举的老夫子,能有什么家世?”
护国公笑道:“那也要祖上清白吧,我问问又有何妨?再说,如果儿子回答的上来,说明他是真动心思,不是随口的闲谈。”
云展还真回答的出来,拜媒婆尤认的嘴碎,凡是应该让亲家知道的元家事情,尤认都说过不止一遍。
“祖上种田、穷书生,到元添进这一代,秋闱中后进京,没当官就回到家乡,进京以前穷的两袖秋风,自己挑书担,回家的时候携带一笔银子,置办田地和房屋,此后在新集镇上教书育人,称得上当地的一位大儒。”
护国公放下心,连声道:“好好好。”
清白就好,这是一。二来,这样的亲家不会找大的麻烦。世人都想和皇帝当亲戚,但是皇亲随时卷入纷争之中,就没有个消停,不是一般的人能来得了。
大长公主没有发表看法,仅她的目光柔和的放在丈夫面上,这个已经等于明确的回答。
云展继续介绍:“元添进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就是姑娘的父亲,科举后放到外省是个末流小官,离新集约千里之遥。”
护国公刚要说什么,云展挑眉道:“姑娘的品格高。”
对于亲家是否会索要官职的疑惑,这就从护国公的脑海里消失,他抚着胡须,呵呵的又笑上一声。
“元添进第二个儿子还没有中,在家里顶门应户,我见过他,倒也面有正气。”
“好。”护国公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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