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府同知,作为知府的副官,也是正五品的要员了。
这方有祥就是个二代,难怪在青楼里说话还敢这么大声,一点也不怕影响别人工作。
果然,方有祥的话有一锤定音之效,文芳阁很快给出结论,谢必安可登五楼!
哪怕早有预料,书生们此时也是一阵躁动,或激动,或嫉妒,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谢大诗人身上。
第一次来便直登五楼,谢必安创造了文芳阁的历史,也成就庐州诗坛的一段佳话!
众位书生们哪怕再矜持,此时也不得不向这位城隍庙的看门人拱手道贺。
而之前那位率先挑衅的尖嘴猴腮青衫书生,早已羞愤难当,溜之大吉,结束了他作为龙套的短暂而丑陋的一生。
“谢兄,请上二楼一叙。”喝彩声里,方有祥热情地朝谢必安招了招手。
“谢兄请,按照文芳阁惯例,花魁评诗之后,是会在二楼舞乐庆贺的。我等沾了谢兄的光,今日可以大饱眼福了!”众人纷纷起身,拥簇着谢必安上二楼。
不知不觉间,谢童鞋就已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与实力,融入了庐州读书人的圈子里。
嫉妒不屑者虽然还有,但是人家佳作在前,又有方有祥捧场,只能将垃圾话都默默咽回肚里去。
谢必安来到二楼就坐,与大嗓门的方有祥寒暄起来。
方有祥对谢大诗人的来历十分好奇,毕竟他半年前突然出现在城隍庙,又有如此诗才,以前的情况却无人知晓。
谢必安自然不能说自己是阴间来的。
不过相关说辞早已准备好,他乃城隍庙看门曹老头的远方亲戚,生在淮州府凤台县,小时候学过诗文,后来父母去世,家道中落,遂来庐州投奔曹老头。
三言两语,便将那并不存在的可怜父母祭了天。
方有祥并未生疑,见谢必安没有什么背景,反而更加热情,甚至想要推荐他入庐阳书院读书。
这自然是拉拢之举,但是被谢必安婉拒,他身为白无常,公务繁忙,哪有闲工夫去读书。
好意被拒,方有祥也不强求,让自己的跟班们继续陪谢同学喝酒。
觥筹交错间,谢必安的目光突然一滞,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生!
张生,就是那个对陈娟儿始乱终弃,最终导致少女悬梁自尽的负心人。
神秘男鬼在陈家宅院布下人间鬼域,用镜鬾蛊惑陈娟儿上吊,就是想要对付自己。
因此张生的情况也很可疑,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在那时候移情别恋?
但是谢必安之前就查过一次,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没办法,鬼怪的各种手段无形无迹、变幻莫测,而目前谢必安并没有强力的侦查之法。
只有一个搜魂秘术比较给力,但是此术对神识伤害巨大,不可能对无辜之人使用。
而现在,有问题的张生出现在了有问题的文芳阁,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谢必安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调查的方向!
张生穿着一袭蓝衫,面容清瘦,眼圈有些发黑,一副纵欲过度的虚弱模样。
他见谢必安总是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地干笑一声,“谢兄认识我?”
“哦,不算认识,不过谢某倒是认识陈娟儿……”谢必安说着,一边凝神观察张生的表情。
张生听到这话,脸颊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本能地低下头去,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眼神显得有些慌乱。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身边几名书生听到这话,看张生也是满脸不屑,幸好有人打圆场道:
“害,这两情相悦之事,本就不能强求。张生也未曾负了人家,只能说是缘分已尽,谁也没料到竟会出这种事……”
呵,你以为这是二十一世纪谈恋爱呢。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谢必安自然是嗤之以鼻。
不过有人救场,张生的面子终于好看了些,敬了一杯酒后,不敢再与谢必安攀谈,灰溜溜地闪到一边去了。
对于这一幕,专心欣赏花魁舞姿的方有祥似乎根本没有察觉。
倒是身旁一名宽脸书生不乐意了,酒樽往桌上一放。
“人家分分合合,和谢兄又有什么关系?未免管得太宽了!”
这话很是不客气,听得在场几人脸色一僵,齐齐扭头看向方有祥,但是方公子依旧自顾自地专心欣赏艺术,并不理会这小小的言语纠纷。
谢必安瞅一眼这宽脸书生,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心中有些不悦,暗道这哪来的愣头青,敢嫌白无常管得宽?
熟料宽脸书生不依不饶,斜眼看着谢必安,神色诡秘道:“还是说,谢兄与那陈娟儿,关系并不一般?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若是这样,那张生的所作所为可就大快人心了!”
回想起陈娟儿天真单纯的苍白脸庞,谢必安顿时勃然大怒!目光如刀,狠狠瞪着宽脸书生!
怒气如火上冲,恍惚之间,竟仿佛看到一枝艳红的杏花枝桠出墙,花瓣嫣然飘动,朝着自己打了过来!
杏花沁人的芳香如同浓酒,更是吹得谢必安头晕欲醉。
见谢必安瞬间深陷幻觉之中,目光变得呆滞无比,宽脸书生不屑地冷笑一声。
读书不学意,诗写得再好又有屁用!
书生文意,这才是他们读书人在大奉安身立命的手段。
“就让你在此大醉一场,出出洋相,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写了首淫诗而已,居然连方公子的邀请都敢拒绝。”
文意的来袭只在须臾之间,临近座位的书生们似有察觉,但是都不动声色,静静观赏着远处花魁的动人身姿。
宽脸书生正要再加把劲,不料下一刻,谢必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已完全摆脱了幻觉!
旋即他怒目圆睁,危险的光芒在双眸里一闪而过。
对一个无辜惨死的少女,竟敢如此轻薄诽谤!
“你怎么……”宽脸书生顿觉不妙,紧接着便感到头痛欲裂!
宽脸书生霎时变得面目狰狞,大颗大颗的汗珠如黄豆般滚落,他仿佛正惨遭剥剹血池之酷刑,沸汤浇手、竹签刺肉、断筋剔骨、堰肩刷皮……
周身没有一寸皮肉不在惨遭极刑,剧痛深入骨髓,虽然只持续了片刻功夫,却已经让他的神智濒临崩溃。
“呃啊——”哪怕知道这是幻觉,哪怕知道自己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是宽脸书生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冷汗直流的头颅,大声惨叫了起来。
惨叫声响彻文芳阁,所有靡靡丝竹之音顿时全部停下,一楼二楼的百十位书生霎时齐刷刷转过头来,将惊惧的目光投向谢必安这边。